沈小棠的鞋底踩在王府青石砖上，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她低着头，一手提着药篮，另一手搭在袖口内侧，指尖微微发凉。
林婉儿走在前头，腰间挂着一枚铜牌，那是她花重金从王府旧仆手里买来的令牌。
“前面就是偏院了。”
林婉儿低声说，“今晚守夜的是张嬷嬷，她收了钱，不会多问。”
沈小棠点头，跟着她绕过月洞门，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
屋檐下挂着一盏纸灯笼，随风摇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婉儿轻轻推开门，屋内飘出一股浓烈的药香夹杂着冰片的气息。
她回头看了眼沈小棠，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快进去。
沈小棠深吸一口气，提着药篮跨入门内。屋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冷，仿佛连烛火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快步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床上的人。
李若雪静静地躺着，肤色苍白如纸，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一头乌发散在枕上，像夜色中流淌的墨。
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几乎难以察觉。
沈小棠放下药篮，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正要靠近，忽然听见一道虚弱却带着笑意的声音：“你来了。”
沈小棠的手一顿，缓缓收回银针。
“臣妇奉王爷之命，特来送药。”她压低声音，语气恭敬。
李若雪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平静，却透着一丝探究。
“你是沈小棠。”她轻声道。
沈小棠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侧妃认错人了。”
李若雪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是病中难得的一抹暖意。
“你不需要骗我。”她缓缓道，“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和他一样。”
沈小棠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你……见过他？”她试探地问。
李若雪的目光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轻声说，“也是……我唯一的依靠。”
沈小棠沉默片刻，低声问道：“你说的他……是贤王？”
李若雪轻轻摇头，目光转向窗外：“不是他。”
沈小棠皱眉：“那是谁？”
李若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深沉。
“你体内的寒毒，已经入骨。”她忽然开口，“若不及时调理，恐怕撑不过明年开春。”
沈小棠心头一震，表面却依旧镇定：“侧妃如何得知？”
“因为我……才是它的源头。”李若雪轻声道，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沈小棠耳边。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李若雪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李若雪微微一笑，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
“你以为这寒毒是偶然所得？”她轻声道，“不，它是一种传承……一种血脉的诅咒。”
沈小棠的心跳加快，掌心渗出冷汗。
“你说什么？”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
“我和你……”李若雪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胸口，“我们有着相同的血脉。你的寒毒，是我母亲留下的……而我母亲的寒毒，是我祖母传下来的……这是我们的宿命。”
沈小棠只觉得一阵晕眩，脑海中闪过那个疯癫老道的话：“寒毒入体，血脉相连。”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病症，而是一个延续了几代人的秘密。
“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问。
李若雪望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是谁？”她轻笑了一声，“我是君承言最爱的女人……也是他最恨的女人。”
沈小棠心头一颤。
“你对他……是真心的？”她忍不住问。
李若雪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爱一个人，不是为了让他痛苦。”她说，“可有时候……爱一个人，就必须让他痛苦。”
沈小棠听得一头雾水，还想再问，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躲到屏风后，透过缝隙观察屋内情况。
门被推开，一名年长的侍女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侧妃，该喝药了。”她轻声说。
李若雪闭上眼，仿佛真的睡着了。
侍女放下药碗，转身离开。
沈小棠等脚步声远去，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我必须知道更多。”她低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若雪睁开眼，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想知道的，其实我都写在这里。”她抬手指了指床头的一个布包。
沈小棠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本破旧的医案册子，封皮已经泛黄，但隐约还能看出几个字：“寒脉详录”。
她心头一震，立刻想到自己手中的那本册子——上面也有类似的记载。
“这本册子……”她刚开口，李若雪却突然打断她。
“你走吧。”她轻声道，“下次再来，别这么莽撞。”
沈小棠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不敢再多停留，迅速收起药篮，朝门口走去。
就在她即将踏出门槛时，李若雪忽然又开口了。
“她终于来了。”她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小棠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一眼。
李若雪正望着窗外，目光深远，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沈小棠没再多问，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会不会错过揭开真相的机会。
但她知道，她必须再回来。
回到医馆后，沈小棠坐在灯下，将两本医案册子并排放在桌上。
一本来自慕寒笙，一本来自李若雪。
她一页一页翻看，发现两本书中关于“寒脉”的记载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连某些病例描述都一字不差。
唯一的不同是，李若雪的那本书里，多了一页手写的笔记。
字迹娟秀，写着一句话：
“寒脉非天生，乃人为所成。欲解此毒，须寻其根。”
沈小棠的手指停在那句话上，心跳如鼓。
她终于明白，这一切不是巧合。
她的穿越，她的寒毒，李若雪的存在，甚至慕寒笙的出现……
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盯上，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必须更加小心。
因为这场棋局，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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