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在莲花坞住了两个月,已是深秋。两岁的他褪去了初来时的拘谨,穿着江厌离缝制的藕荷色小袄,在青石板路上蹒跚学步,身后总跟着几个江家的侍女,生怕他跌进池子里。
这日午后,藏色散人提着食盒来访,刚进院门就扬声笑:“紫鸢,我带了新做的桂花糕!”
虞紫鸢正坐在廊下看账本,闻言抬眼,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稀客。”她放下账本,示意侍女泡茶,目光落在藏色散人身后——魏无羡被母亲牵着,小短腿迈得飞快,看见虞紫鸢就挣脱藏色散人的手,摇摇晃晃扑过去,奶声奶气地喊:“干娘!”
虞紫鸢伸手接住他,这两个月抱得多了,动作已熟练许多。她捏了捏魏无羡软乎乎的胳膊,见他虽瘦却结实,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没偷懒练剑?”
“练啦!”魏无羡举起小胖手,比划着挥剑的动作,“阿哥教的!”他口中的“阿哥”仍是赵逐流,这两个月赵逐流常来江家,陪着他练些基础的吐纳与剑式。
藏色散人在一旁坐下,看着儿子被虞紫鸢抱在怀里,笑得眉眼弯弯:“这孩子,倒是跟你亲。”
“随他爹娘,嘴甜。”虞紫鸢嘴上说着,却从碟子里拿起块桂花糕,掰了小半块递到魏无羡嘴边。
魏无羡啊呜一口咬住,小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却瞟向院门口——江澄正被江厌离牵着走来,手里攥着个小木剑,看到魏无羡就停下脚步,小脸绷得紧紧的,像只倔强的小兽。
“阿澄,过来。”江枫眠随后走进来,笑着招手。
江澄磨磨蹭蹭地挪过来,目光落在魏无羡嘴边的桂花糕上,喉结动了动。魏无羡见状,从虞紫鸢怀里挣了挣,伸手去够碟子里的糕,却够不着,急得“咿呀”叫。
藏色散人笑着帮他递了块完整的:“给阿澄。”
魏无羡举着桂花糕,踉踉跄跄走到江澄面前,把糕递过去,奶声奶气地说:“阿澄,吃。”
江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爹娘,接过糕飞快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耳根却红了。
两个孩子凑在一处,一个小口啃着糕,一个踮着脚看他,模样憨态可掬。藏色散人看着看着,忽然对虞紫鸢道:“紫鸢,你看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挺配?”
虞紫鸢一愣:“你想说什么?”
“不如就定个娃娃亲?”藏色散人笑得坦荡,“等阿澄长大了,让他护着阿婴,你我两家亲上加亲,多好。”
这话一出,江枫眠先是一怔,随即抚掌大笑:“好啊!我看可行!”
虞紫鸢眉头微蹙,却不是反对,只是看向江澄:“你愿意吗?”
江澄正被魏无羡拽着衣角,闻言抬头,小脸通红,却用力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愿……愿意。”
魏无羡虽不太懂“娃娃亲”是什么,却见大人们都在笑,也跟着咯咯笑起来,伸手抱住江澄的胳膊,把沾着糕屑的小脸往他袖子上蹭。
江澄僵着身子,却没推开他。
藏色散人笑得更欢了,从腕上解下一串莲子手链——是用云梦特产的莲子磨成珠,串成的护身符,递到虞紫鸢手里:“这就算定亲信物了,等阿婴再大点,让他亲手给阿澄戴上。”
虞紫鸢接过手链,指尖触到莲子的温润,看了看抱在一处的两个孩子,终是点了头,从妆匣里取出块玉佩,上面刻着江氏的莲花纹:“这个给阿婴。”
魏无羡被虞紫鸢抱过去,看着那块玉佩,伸出小手抓住,奶声奶气地说:“阿澄的?”
“是你的。”虞紫鸢难得耐心解释,“以后,阿澄会护着你。”
魏无羡似懂非懂,却把玉佩攥得紧紧的,又转向江澄,举着玉佩晃了晃,笑得露出两颗小牙。
江澄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跑回自己房间,片刻后拿着一把小木剑跑出来,塞到魏无羡手里:“给你!我的剑……借你玩。”
那是他最宝贝的玩具,是江枫眠亲手做的。
魏无羡抱着小木剑,笑得更开心了。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两个孩子身上,也照在交换信物的两家大人脸上。藏色散人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这一世,她要让儿子好好活着,有江家护着,有阿澄陪着,定能避开前世的苦难。
虞紫鸢看着手里的莲子手链,又看了看被魏无羡缠得没办法的江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
廊下的桂花糕还散发着甜香,池子里的残荷在风中摇曳,莲花坞的时光,在这桩小小的娃娃亲里,变得愈发温柔绵长。
魏无羡啃着桂花糕,抱着江澄给的小木剑,靠在虞紫鸢怀里打了个哈欠。他还不懂这桩亲事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身边的人都在笑,阿澄也愿意跟他玩,这样就很好。
重生一世,能在两岁的年纪,拥有这样安稳的时光,拥有这些真心待他的人,真好。
故事,便在此处稍作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