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狂赌

城市的霓虹在廉价旅馆的窗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冰冷的光斑。空气里凝固着消毒水和陈旧织物的气味。苏念靠在床头，后背硌着冰凉的铁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前那片尚未结痂的烫伤。视野左上角，猩红的倒计时如同嵌入眼球的诅咒：【67:18:49】。下方能量槽的蓝光微弱地亮着：【15.3】。张真源那个短暂点赞又取消的截图，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分裂，持续啃噬着她本就不多的能量。每一分钟，那点蓝光都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缩减。

反击的直播只是撕开了一道微小的口子，林薇薇的绞杀网正从四面八方收紧。她需要新的支点，撬动更大的能量。目标必须精准。系统面板上，宋亚轩的名字旁，一个闪烁的提示符无声跳动：【关键节点：声带手术前夜】。

风险极高。但濒死之人，没有选择。

深夜的私立医院住院部，如同沉入水底的堡垒。昂贵的静音地毯吞噬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昂贵精油的混合气味。苏念像一道贴着墙根移动的灰影，避开走廊尽头护士站微弱的光晕，闪入通往天台的消防通道。厚重的防火门隔绝了楼下的死寂，只留下混凝土楼梯井里空洞的回响。

她停在倒数第二层的转角平台，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头顶上方，通往天台的最后一道铁门虚掩着，一道缝隙里漏出城市黯淡的夜光，也漏出几缕被夜风揉碎的、压抑的呼吸声。

他在上面。宋亚轩。

系统冰冷的提示在视野里浮现：

系统【获取关键节点（宋亚轩手术焦虑源）情报需支付能量：10点。】

十点！几乎是她剩余能量的三分之二！支付意味着立刻滑向死亡边缘。苏念的指尖陷进掌心，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能量槽的蓝光微弱地跳动着：【15.1】。赌吗？赌这十点换来的情报，价值能否超过死亡的砝码？

没有犹豫的时间。倒计时在无声流逝。她咬紧牙关，意识中下达指令：【支付。】

系统【能量-10。情报解锁：目标（宋亚轩）核心焦虑源——声带术后不可逆损伤导致永久失声恐惧。深层关联：其祖母（俄裔）曾因喉癌失声，临终前未能再闻故乡民谣。】

一股强烈的抽离感瞬间席卷全身！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剜走！苏念眼前一黑，猛地扶住墙壁才没倒下，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里衣。视野里，那蓝色的能量槽猛地缩短一大截，只剩下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一小段——【5.3】！濒死的虚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她粗重地喘息着，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腥甜。代价高昂得令人窒息。祖母…俄裔…故乡民谣？情报碎片在脑中急速拼合。

就在这时，天台虚掩的铁门缝隙里，那压抑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恐惧，是即将坠入深渊的绝望。

苏念闭上眼，努力对抗着身体深处因能量骤降而翻涌的虚弱和恶心。她需要声音，能穿透那层恐惧的声音。不是安慰，不是鼓励，是能刺破绝望外壳的东西。情报碎片在脑中旋转：祖母…俄裔…克里米亚…鞑靼…

一个极其冷门、带着独特忧伤调式的旋律片段，毫无预兆地从记忆深处浮起。那是祖父早年游历带回的录音里，一首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古老民谣，哀悼着失去的故土。旋律简单，却像草原上呜咽的风。

没有力量，没有技巧。仅凭着残存的本能和那点微弱的、用生命换来的情报，苏念对着那道透出夜光的门缝，极轻、极低地哼唱起来。

声音沙哑，气息不稳，甚至带着能量骤降后的颤抖。不成调的哼鸣，艰难地捕捉着那古老民谣特有的、带着半音的忧伤旋律线。它微弱得如同风中的蛛丝，在冰冷的消防通道里盘旋、上升，试图挤过那道狭窄的门缝。

哼鸣断断续续。能量跌至谷底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她靠着墙壁滑坐下去，冰冷的瓷砖贴着皮肤。哼唱几乎变成了无声的气流，只剩下唇齿间微弱的摩擦音。坚持…必须…

“嗡——”

头顶的铁门，猛地被拉开！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城市黯淡的夜光，堵在门口。是宋亚轩。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单薄。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看不清表情。

苏念的哼鸣戛然而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肋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猛地抬眼，视线穿过门框的阴影，不顾一切地锁住宋亚轩的脸——不，是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