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范府后园的青石板路已沾了层薄湿。范闲披着件月白夹袄站在廊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桌旁——林婉儿正捏着块桂花糕，笑盈盈地喂给蹲在地上的范若若，阳光穿过雕花窗棂，把三人的影子揉成一团暖融融的光晕。
“先生说今日要考我策论，若若你可不许帮我作弊。”范闲笑着走近，伸手替林婉儿拂去发间沾着的花瓣。自上次宫宴风波后，他刻意放缓了在朝堂上的脚步，每日除了去鉴查院处理些紧要公文，其余时辰多半耗在府中。林婉儿身子渐稳，范若若也从北齐书院回来，一家人围坐吃饭、闲话家常的日子，竟让他生出几分前世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正说着，王启年提着个食盒匆匆进来，脸上却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大人，陈萍萍大人派人送了信，说在鉴查院等您。”范闲接过信笺，指尖触到纸面时微微一顿——信纸边缘印着鉴查院最高密级的黑鸦纹，这是自他接手鉴查院以来，陈萍萍第一次主动召他。
“你先陪婉儿和若若，我去去就回。”范闲揉了揉林婉儿的发顶，转身时眼底的笑意已淡去几分。他知道，陈萍萍从不做无谓之举，这封密信背后，定然藏着他无法再回避的事。
鉴查院地牢的寒气比往日更重，范闲穿过层层守卫，远远便看见陈萍萍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望着墙上的舆图。烛火在他银白的发丝上跳动，竟显出几分苍老来。
“北齐那边传来消息，肖恩的旧部在边境异动，似乎在找一样东西。”陈萍萍缓缓转身，枯瘦的手指点在舆图上的“澹州”二字，“他们要找的，恐怕和你母亲当年留下的东西有关。”
范闲的心猛地一沉。他自幼在澹州长大，从未听说母亲叶轻眉在那里留下过什么，可陈萍萍的语气里没有半分玩笑——当年叶轻眉建立鉴查院，搅动京城风云，她留下的东西，定然足以撼动如今的朝局。
“我需要去一趟澹州。”范闲几乎没有犹豫。他不仅要查清母亲留下的秘密，更要护住如今安稳的生活——若肖恩旧部真要在澹州兴风作浪，范老太太和府中亲人都会陷入险境。
陈萍萍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可知这一去，京城的局势会如何？太子和二皇子斗得正凶，你这时候离开，怕是有人要趁机动你的人。”
“我已让王启年安排暗卫护住范府，鉴查院这边，还请院长多费心。”范闲拱手，语气坚定，“母亲的事，我必须查清楚；澹州的亲人，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出事。”
从鉴查院出来时，日头已偏西。范闲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去了太平别院。这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繁盛，只余下满园荒草，唯有那棵老海棠树还枝繁叶茂。他摸着树干上粗糙的纹路，想起小时候奶娘说过的话——当年叶轻眉最喜欢在这树下看书，说要让天下人都能活得有尊严。
“娘，我要去澹州了。”范闲轻声呢喃，“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的心血白费，也不会让那些想害我们的人得逞。”
回到范府时，暮色已浓。林婉儿正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脸色不太好。”范闲握住她的手，把去澹州的事一一告知。林婉儿沉默片刻，没有劝阻，只是从衣柜里翻出件厚棉袍：“澹州比京城冷，你带上这个。我会在家照顾好母亲和若若，等你回来。”
范若若也跑过来，把一本手抄的医书塞进他怀里：“哥，这上面有我整理的外伤药方，你在外要多小心。”看着眼前的家人，范闲心中一暖——他想要的幸福生活，从来不是独自安逸，而是能护着这些人，和他们一起面对风雨。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范闲便带着王启年和几名暗卫出发了。马车驶出京城城门时，他掀开车帘回望，范府的方向还隐在晨雾中。他知道，这趟澹州之行，不仅是为了查清过去的秘密，更是为了守护眼前的幸福——而这，只是他新征程的开始。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范闲靠在车壁上，翻开了陈萍萍给他的密信。信上除了肖恩旧部的消息，还有一行小字：“你母亲当年留下的，不仅是东西，更是一份责任。”他指尖摩挲着那行字，眼神渐渐变得锐利——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会带着这份责任走下去，不仅为了母亲，更为了他想守护的一切。
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阳光透过车帘洒进来，落在范闲的脸上。他知道，澹州的风或许寒冷，京城的局势或许复杂，但只要心中有牵挂，有信念，这新的征程，便无所畏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