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潮气,缠缠绵绵下了三天。永安当的木质柜台被水汽浸得发潮,掌柜赵文昌捧着个青瓷茶盏,指节敲着柜台面,声音比窗外的雨丝还冷:“景天!那批新收的铜镜擦完了?要是再让我看见镜面上有指印,这个月的月钱你就别想拿了!”
里屋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景天叼着块干硬的麦饼,一手攥着块粗布,一手举着面唐代海兽葡萄镜,趿拉着草鞋跑出来。他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间带着股少年人的鲜活,就是衣着寒酸——灰布短打洗得发白,袖口还磨破了个角,唯有腰间挂着的块半旧玉佩,是他从记事起就带在身上的物件,宝贝得不行。
“赵掌柜您放心,别说指印,就是铜镜上的花纹,我都给您擦得能照见苍蝇腿!”景天把铜镜往柜台上一放,镜面亮得能映出赵文昌皱成一团的脸。他麻利地将铜镜归入“珍品架”,又从怀里掏出个铜板大小的玩意儿,献宝似的递过去:“您看,今早收破烂的王大爷给的,说是从老坟里刨出来的,您瞧瞧值不值钱?”
赵文昌接过那物件,是个青铜小兽,造型古怪,爪子上还嵌着颗暗淡的红宝石。他眯着眼瞅了半天,又用牙咬了咬,“呸”了一声扔回给景天:“什么破烂玩意儿,铜锈都快包浆了,顶多值两个铜板。景天我跟你说,别总想着捡漏发大财,把当铺的活儿干好才是正经!”
景天嘿嘿一笑,把青铜小兽揣回怀里,没敢反驳。他打小在永安当长大,父母早亡,是赵文昌收留了他,虽说这掌柜抠门又刻薄,可也算给了他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过他心里头,可比谁都想发财——不是为了穿绫罗绸缎,是想把永安当盘下来,让那些曾经嘲笑他“捡破烂的小伙计”的人,都好好看看。
雨渐渐停了,夕阳透过云层,给渝州城的青石板路镀上层暖光。赵文昌算完账,把账本一合:“我去趟西市的酒楼,跟张老爷谈笔生意,你看好铺子,别让闲人进来瞎逛。”说着,他揣着钱袋,迈着四方步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后院那间堆废料的屋子,你可别进去,里头全是些没用的破烂,小心碰着霉气!”
景天应了声,等赵文昌走远,他立马关了当铺门,从后厨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刚出炉的肉包子——这是他攒了三天月钱买的,本想留着当晚饭,可闻着香味,忍不住先咬了一大口。肉汁溅在嘴角,他正舔得欢,忽然后院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像是木板被风吹动的声音。
“奇怪,后院的门我早上明明拴上了啊。”景天咽下包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拎着盏油灯往后院走。永安当的后院不大,一半堆着废旧的桌椅板凳,另一半是片荒芜的菜园,只有几株野草在墙角顽强地生长。那间堆废料的屋子在菜园最里头,是间破旧的土坯房,门窗都钉着木板,据说从赵文昌的爹那辈起,就没开过门。
此刻,土坯房的木门竟微微开了道缝,里面透出股淡淡的黑气,像极了下雨天潮湿的霉味,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寒意。景天心里有点发毛,可少年人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他咽了口唾沫,伸手推开了木门。
“吱呀——”木门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后院里格外刺耳,油灯的光摇曳着,照亮了屋内的景象。屋里堆满了破旧的木箱和断了腿的家具,厚厚的灰尘覆盖在上面,显然多年没人打理。可景天的目光,却被屋子中央的东西牢牢吸引住了——那是一柄插在土中的长剑,剑身漆黑,上面刻着复杂的红色纹路,像是凝固的血迹,即使在昏暗的油灯下,也透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是什么剑?看着怪吓人的。”景天慢慢走过去,油灯的光凑得近了,他才看清剑身上的纹路不是血迹,而是某种古老的符文,符文之间似乎有黑气在缓缓流动。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剑柄,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剑身拽去!
“啊!”景天惊呼一声,想把手抽回来,可那股力量越来越强,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额头抵在了冰冷的剑身上。就在这时,剑身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红色符文瞬间亮起,黑气从剑身上喷涌而出,像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旋着冲出屋子,直冲向渝州城的夜空!
窗外,原本已经放晴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渝州城的街坊邻居们纷纷跑出家门,抬头看着那道冲天的黑气,脸上满是惊恐。
“那是什么东西?是妖怪吗?”
“快关门!快把孩子抱进屋!”
“天呐,永安当那边怎么回事?是不是闹鬼了?”
土坯房里,景天被黑气包裹着,意识开始模糊。他仿佛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虚影,从剑身上缓缓浮现,那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她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景天的脸,嘴里还轻轻喊着一个名字:“王兄……”
“王兄?你是谁?”景天想开口询问,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那股包裹着他的黑气突然缓缓退去,红色虚影也渐渐淡化,最终消失在剑身上。剑身的震动停止了,红色符文的光芒也暗了下去,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景天“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油灯摔在一旁,火焰熄灭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腕上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个红色虚影的画面,还有那句温柔又带着悲伤的“王兄”。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景天挣扎着爬起来,摸黑找到油灯,重新点燃。他看着那柄插在土中的黑色长剑,心里既恐惧又好奇。他想再靠近看看,可刚迈出一步,就听到后院传来赵文昌的声音:“景天!你在里头干什么?刚才那黑气是怎么回事?”
景天心里一慌,连忙把木门关上,用木栓拴好。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深吸一口气,走出后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赵掌柜,您回来了?刚才那黑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打雷把什么东西烧着了吧。”
赵文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往后院瞥了瞥,见没什么异常,才没再多问,只是皱着眉抱怨:“今天真是邪门,好好的天气突然变天,还冒出那么吓人的黑气。行了,你把铺子收拾收拾,早点关门吧,我总觉得今晚不太平。”
景天点点头,目送赵文昌走进内屋,才松了口气。他回到柜台后,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又想起刚才那个红色虚影,心里满是疑惑。他不知道那柄黑色长剑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那个红色虚影是谁,更不知道那句“王兄”意味着什么。
夜幕降临,渝州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景天关了当铺的门,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悄悄来到后院,坐在土坯房门口。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心里暗暗决定,明天一定要再进去看看,弄清楚那柄黑色长剑的秘密,还有那个红色虚影的身份。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后院的土坯房上,给那间破旧的屋子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屋内,那柄黑色长剑静静地插在土中,剑身的红色符文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而此刻坐在门口的景天,还不知道,这柄突然出现的黑色长剑,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带他踏上一段充满奇幻与冒险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