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当后院的月光,总带着几分陈旧木料的清苦。雪见坐在那棵老桂树下,指尖反复摩挲着景天临走前塞给她的那枚铜钱——边缘被磨得光滑,中间方孔里还卡着半片干枯的桂花瓣,是去年秋天他们一起捡桂花时,景天恶作剧般塞进去的。
她原以为景天只是随口说说要去蜀山,可当她抱着刚绣好的平安符追到渡口时,只看见载着他的那艘乌篷船转过江心的石矾,船尾挂着的旧布幌在风里飘成模糊的影子。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总爱和她抢茶壶、斗嘴的小混混,早已像这枚铜钱一样,悄无声息地嵌进了她的日子里。
“死景天,臭景天!”雪见把脸埋进膝头,声音闷闷的,带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走之前连句正经话都不说,就留个破铜钱……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把永安当的桌椅全拆了!”话虽狠,指尖却轻轻把那半片桂花瓣又往里按了按,仿佛这样就能把关于景天的记忆,都妥帖地藏在这枚小小的铜钱里。
这些日子,她守着永安当,日子过得像被抽走了主心骨。以前总嫌景天聒噪,可如今连后院的桂树都显得安静得过分。她学着景天的样子,给院里的盆栽松土,却差点把最娇贵的那盆“凝露草”浇死;想煮他最爱喝的莲子羹,结果把砂锅烧得底朝天,满屋子都是焦糊味。每一次笨拙的模仿,都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那个总在她身边插科打诨、替她收拾烂摊子的人,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蜀山,面对着她想都不敢想的危险。
夜里睡不着时,她就会翻出景天留在抽屉里的那本破旧的《蜀山剑谱》,虽然大半的字都认不全,却还是一页页地摸过去。书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景天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景天和雪见,永安当永远的主人”,后面还画了两个龇牙咧嘴的小人,一个拿着剑,一个叉着腰,一看就是他的手笔。雪见盯着那两个小人,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眼眶却慢慢红了。她忽然想起景天曾说过,等他学好了剑法,就带她去蜀山看云海,去唐家堡的后山摘最甜的樱桃——那些她当时只当是玩笑的话,如今却成了她日夜盼着的念想。
这日清晨,雪见正蹲在门口给那盆被她救活的凝露草浇水,忽然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喧闹声。起初她以为是错觉,可那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她听了十几年的、带着点痞气的笑骂:“王老板,你这糖葫芦怎么比上次贵了一文?想讹我景天是吧!”
雪见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清水顺着青石板路漫开,映着她骤然抬起的脸。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巷口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看见那个穿着蓝色粗布衫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和卖糖葫芦的王老板讨价还价,后脑勺那撮不服帖的头发,在风里晃来晃去,和她记忆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景天!”她喊出声,声音有些发颤,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那道身影猛地顿住,缓缓转过身来。阳光落在景天脸上,他的轮廓似乎比之前硬朗了些,眉宇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点说不清的沉稳,可那双眼睛,还是像以前一样,亮闪闪的,带着几分狡黠和惊喜。他手里的糖葫芦还举在半空,看见雪见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是她熟悉的、没心没肺的样子:“雪见?你怎么在这儿……不对,这是永安当门口,你不在这儿在哪儿!”
雪见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可嘴上却还是不饶人:“死景天!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永安当忘了,把我忘了呢!”她说着,快步上前,伸手就去拧他的胳膊,可指尖碰到他衣袖的那一刻,却又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力道。
景天也不躲,任由她拧着,只是笑着把糖葫芦递到她面前:“没忘没忘,怎么敢忘?这糖葫芦,我特意绕路买的,你最爱吃的山楂馅,没放太多糖。”他说着,眼神落在她脸上,见她眼眶红红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些,声音也放轻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蜀山那边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就想着赶紧回来看看。”
雪见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眼眶却更湿了。她别过脸,不想让景天看见她哭的样子,可声音却忍不住哽咽:“谁要你来看?我就是……就是觉得永安当的桌椅没人修,茶壶没人抢,太无聊了!”
景天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心里忽然暖暖的。他以前总觉得雪见刁蛮任性,可这次在蜀山,夜里想起她的唠叨、她的抱怨,想起她每次煮坏东西后强词夺理的样子,都觉得心里踏实。他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玉佩是淡青色的,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雪花,是他在蜀山脚下的市集里特意挑的。
“给你的。”景天把玉佩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蜀山那边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我看着像你名字里的‘雪’,就买了。你要是不喜欢,就……”
“谁说我不喜欢!”雪见抢过玉佩,紧紧攥在手里,玉佩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却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抬起头,看着景天,忽然鼓起勇气,小声说:“景天,下次你再去哪里,能不能……能不能带上我?我不想再一个人守着永安当了。”
景天愣住了,随即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好!下次不管去哪儿,都带上你!咱们一起去蜀山看云海,去唐家堡摘樱桃,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巷口的阳光正好,卖糖葫芦的王老板笑着摇了摇头,推着小车走远了。雪见咬着糖葫芦,看着景天的笑脸,忽然觉得,永安当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她手里攥着那枚刻着雪花的玉佩,另一只手悄悄握住了景天的手腕——就像握住了她往后所有的日子,安稳而踏实。
景天感受到她的触碰,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他轻轻回握过去,手腕上还带着蜀山的风尘,却紧紧牵着她的手,往永安当的方向走去。后院的桂树在风里轻轻摇晃,仿佛也在为这重逢的时光,送上无声的祝福。
要不要我继续写第20章,围绕“景天带雪见筹备前往蜀山的行囊,途中遭遇昔日唐家堡旧识”这个情节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