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把车停在离曦子住处不远的便利店旁,从后备厢翻出急救箱——他习惯在车里备着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忍一下。”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碘伏消毒时,曦子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却没吭声,只是脸色更白了。
伤口不算太深,但划得有点长,血还在慢慢渗出来。安室透动作利落地帮她包扎好,看着那块被血染红的纱布,眉头没松开:“必须去医院缝合。”
曦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胳膊,声音轻得像叹息:“不去。”
“为什么?”
“……没钱。”
两个字说得很轻,却像小石子砸在安室透心上。他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女生,此刻缩在副驾驶座上,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连说话都没了力气,才忽然意识到她隐藏的困窘。
安室透沉默了几秒:“我这里有,先去医院。”
曦子只是摇摇头,解开安全带想下车:“谢谢你,安室先生。剩下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不麻烦你了。”
她的态度很坚决,甚至带着点逞强的固执。安室透想再说点什么,却对上她那双写着“别再靠近”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曦子推开车门,动作还有点不稳,“就在这里下就好。”
她下车时,差点被台阶绊到,扶住车门才站稳。对着车里的安室透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谢你。”说完,转身就往路边走,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单薄。
安室透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处,手指在方向盘上顿了很久,最终还是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停在路边,没再往前走。
森知曦子没回家。
她走到街角的长椅旁,慢慢坐下来。胳膊上的伤口一阵阵刺痛,膝盖和脚踝也在隐隐钻心,更冷的是夜里的风,顺着袖口和领口往骨头里钻。
她摸了摸口袋,钱包里的零钱果然不够去医院。刚才她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欠人情比没钱更让她不安,尤其是对安室透这样“不普通”的人。
长椅冰凉,她用没受伤的胳膊抱紧膝盖,把头埋进去。周围很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晚班车,灯光短暂地照亮她蜷缩的身影,又很快陷入黑暗。
伤口的疼痛让她毫无困意,但疲惫,只能睁着眼看着对面楼房的窗户,在天快亮时,零星亮起几盏。
夜里下过一阵小雨,淅淅沥沥的,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子里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一个人在外,受伤了都没有安心的依靠。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鼻子有点酸。她抬手想揉揉眼睛,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天快亮时,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街面上开始有清洁工扫地的声音。曦子慢慢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微光,眼睛因为熬夜和寒冷泛红。
那人应该走了吧。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胳膊上的绷带又渗出了点血。没关系,再忍忍,等便利店开门,买包最便宜的纱布换上就好。
她沿着路边慢慢走,脚步蹒跚,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兽,在无人的街道上,默默地舔舐伤口。
寒风吹过,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依旧平静,却藏着浓重疲惫的眼睛。这大概是她十八年来,最狼狈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