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的文书刚整理完，窗外就飘起了细雨。上官柠黎把王婆子的染料订单和老绣娘的供词叠好，刚要放进卷宗柜，就见李三郎举着个油纸包跑进来，裤脚沾了泥点。
“姑娘，你看这是什么！”李三郎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放，里面是块巴掌大的木牌，木牌上刻着“河工记”三个字，背面还刻着半朵海棠花——和沈阿婆绣绷上的暗纹样式相同。
“这是从哪来的？”上官柠黎拿起木牌，指尖抚过刻痕，能感觉到刻字时的力道很重，像是带着怨气。
“是城西河工旧址挖出来的！”李三郎抹了把脸上的雨，“今早百姓们去修河堤，挖出来个木盒子，里面就这木牌，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青黛绿，冻死骨’！”
青黛绿？正是王婆子当年用的劣质染料颜色。上官柠黎心里一动，把木牌翻过来——海棠花的刻痕里，嵌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和之前破庙供桌上的绣线染料颜色一模一样！
“走，去河工旧址。”她抓起油纸伞，刚出门就撞见大理寺的差役，差役手里拿着一封密信：“上官姑娘，苏大人押送工程款去村里时，发现当年被淹的三个村子里，有二十多个河工的家属失踪了，只留下了同样的海棠木牌！”
二十多个家属失踪？还都留了海棠木牌？上官柠黎的脚步顿住——这绝不是巧合。她拆开密信，里面夹着一张画：画的是一座破庙，庙门口站着个穿素色衣裙的女子，手里拿着块缠枝莲丝帕，正是沈兰假死时穿的衣服！
“沈兰呢？”上官柠黎转头问衙役。
“沈姑娘一早就去了河工村，说要帮着修河堤……”衙役的话还没说完，李三郎就惊呼：“不好！沈兰说不定有危险！那木牌上的海棠花，和她绣的一模一样！”
两人立刻骑马往河工村赶，雨越下越大，官道上的泥点溅得满身都是。快到村子时，就见村口围了不少人，苏明远正站在一座破庙前，脸色凝重。
“上官姑娘，你来了！”苏明远递过一块木牌，和李三郎带来的一模一样，“失踪的家属家里，都有这样的木牌，而且……沈姑娘也不见了，只留下了这块丝帕。”
丝帕上绣着一朵完整的海棠花，花瓣上用银线绣着“救命”两个小字——是沈兰的笔迹！上官柠黎握紧丝帕，抬头看向破庙：庙门紧闭，门缝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青黛绿染料味。
“撞开门！”李三郎抬脚踹向庙门，“吱呀”一声，庙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着十几块海棠木牌，木牌旁放着一个染缸，缸里的青黛绿染料还在冒着热气，染缸边的墙上，用染料画着一朵海棠花，花下写着“十年债，今日还”。
“这是陷阱！”上官柠黎忽然反应过来，“有人故意用沈兰引我们来这里，真正的目标是……工程款！”
话音刚落，村外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个蒙面人骑着马往村外跑，马背上驮着几个大箱子——正是苏明远押送的工程款！
“追！”李三郎拔出刀，和衙役们冲了出去。上官柠黎则留在破庙，仔细查看墙上的染料画——画的边缘有几根黄色丝线，和王婆子指甲缝里的粗丝线相同，而且染料里还掺着一点墨绿色的汁液，是断魂草的汁！
“是当年河工的后代！”上官柠黎忽然想起老绣娘说的，当年有很多河工冻死淹死，他们的后代肯定记恨着当年的人，“他们以为苏大人和王婆子一样，都是害河工的人，所以要抢工程款报仇！”
她快步冲出破庙，正好撞见李三郎押着两个蒙面人回来。蒙面人摘下头巾，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眼里满是恨意：“当年你们用劣质棉衣害了我们爹，现在又想拿着工程款装好人，我们才不信！”
“工程款是要用来修河堤、盖房子的，不是用来装好人的！”沈兰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这是当年河工的工资单，苏大人这些年一直在偷偷给我们家属补钱，王婆子的事，他也是刚知道！”
年轻人愣住了，看着工资单上的签名，泪水掉了下来：“我们……我们错怪好人了……”
苏明远叹了口气，拍了拍他们的肩：“过去的错，我们一起弥补。你们要是愿意，就留下来帮着修河堤，也算给你们爹一个交代。”
雨渐渐停了，夕阳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破庙的海棠染料画上。上官柠黎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觉得，所有的仇恨，最终都能被善意化解。她拿起地上的海棠木牌，木牌上的刻痕在夕阳下泛着光，像是在诉说着十年的委屈。
“姑娘，这次案子结了，咱们真能歇几天了吧？”李三郎挠着头问。
上官柠黎笑了笑，把木牌放进卷宗柜：“说不定，明天城东的说书先生，又能编一段《海棠木牌》的故事了。”
夕阳西下，河工村的炊烟袅袅升起。上官柠黎握着油纸伞，站在河堤上，看着百姓们开始修河堤，心里忽然很踏实——这京城的诡案，或许永远查不完，但只要有真相，有善意，她的油纸伞，就会一直为这些美好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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