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吗？

渊梓墨的身体正被海水一寸寸鲸吞。左臂与右腿残留的断口，像被掀开的血肉深渊，心脏被挖走后，胸腔成了个不断倒灌海水的窟窿。体内灵力如枯竭的死河，半点流动都无。他双目圆睁，死死锁住头顶那艘船——就是它，把自己碾成这副残败模样，像随手丢弃脏乱的垃圾一样，不带任何犹豫。

断肢处的剧痛，像千万把烧红的小刀，一下下剜着肉。海水慢悠悠渗进伤口，每一丝咸涩都在伤口里发酵，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混着海水往下淌。想挣扎，身体却像被深海淤泥裹住，灵力封印成了道无形枷锁，连根手指都难以移动，只能任由自己往黑暗里坠，坠向那看不见底的死亡深渊。

“我要死了吗？”这念头炸雷般劈开混沌。他这才惊觉胸腔空了，没了心脏，没有进阶神级的自己，本该早该咽气，可现在还吊着口气忍受这般痛苦，像被恶魔戏耍的可怜虫，荒诞又绝望。

“不行……还有事……没做完……不能死……”渊梓墨咬碎后槽牙，调动妖力。可妖力刚聚起，就被心脏伤口扯得稀碎，那地方像张贪婪的嘴，疯狂吞噬生机。妖力在体内乱窜，却连个水花也掀不起，虚弱得像风中残烛，明明想亮，却只能看着自己熄灭。

终于，身体撑不住了。整个身体的机能像生锈的齿轮，一点点坏死。哪怕妖力拼命续命，死亡还是加速一般的袭来。他疯了似的嘶吼，要把满心不公吼穿海面，可声音刚出口，就被海水拍扁。三十公里外才有陆地，附近有没有船只，最近的活人就在头顶船上——那帮凶手，正听着他的惨叫，说不定还笑着举杯，庆祝“清理了个麻烦”—“人族的叛徒”。

海水猛地灌进鼻腔，咸腥味儿直呛脑门，像有人拿烧红的锥子，狠狠戳他天灵盖。想咳嗽，嘴巴却被浪头撬开，苦涩盐粒糊满喉咙，烧得肺管子都要炸开，连声带都在抽搐，喊出的“不公”成了破碎气泡，咕噜噜往海面飘，转瞬被黑暗吞掉。

他用最后力气划水，可只剩二肢的身体，在几百米深的海里，连扑腾都像笑话。妖力无法调用、灵力封印、心脏被挖、四肢不全……每桩每样，都在给他判死刑。

而头顶船上，那些人正忙得热火朝天。他们收集他的血，就像在收割最珍贵的药草——毕竟他是血脉双S级的“兵器”，血里淌着人族最顶尖的血脉。这些血，本该用来守护人族，现在却要被制成血脉强化剂，给那些血脉羸弱的人进行“血脉强化”，帮他们挣脱血脉枷锁。还有他双肢的骨头，被拆下来铸神格，为了那些卡在伪神级的人，进阶神级。他们载歌载舞庆祝“丰收”，全然忘了他曾为人族挡过妖族利爪，为“兵器计划”挨过数不清的实验，到头来，成了人族眼里“最值钱的耗材”。

渊梓墨盯着海面透下的光，突然笑了，笑得胸腔伤口崩裂，血珠混着海水往上飘。自己为“兵器计划”拼命时，数次从妖族手里捡回条命，满身伤疤都是“功勋”，却在战后被同族剥皮拆骨。现在，只能看着太阳虚影，像片无根浮萍，慢慢沉向海底。

“要是……能活……定要他们……把债……加倍还……”最后几个字，被海水绞成齑粉，咽进了无尽黑暗里，连带着他破碎的身体，和那颗早该凉透，却还在恨着、燃着、消失的心脏，双眼则变成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