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局,天已大亮。刑侦支队灯火通明,彻夜未眠的疲惫被新案件带来的紧迫感冲淡。赵大勇的社会关系调查迅速铺开,那几根色彩刺眼的塑料羽毛也被送进了微量物证分析室。
丁程鑫抱着一摞刚打印出来的赵大勇个人资料,熟门熟路地窝进了马嘉祺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那是他这几天自发占据的“顾问专属位”。他脱了风衣,只穿着那件浅灰毛衣,盘腿坐着,资料摊了满沙发,眉头紧锁,看得异常专注。
马嘉祺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是电脑屏幕上不断更新的排查报告和现场照片。他偶尔抬眼,目光掠过沙发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丁程鑫看资料时很安静,与平时那个眼波流转、语带钩子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偶尔无意识咬住下唇的小动作,泄露着他高速运转的思绪。
丁程鑫赵大勇,52岁,离异,独子在外地读大学。公园保安三年,风评一般,有点爱贪小便宜,但没听说有什么大仇家
丁程鑫头也不抬地汇总着信息,声音带着点思考时的含糊
丁程鑫同事说他最近几个月好像有点心事,但问他又不说…马队,您说这心事,会不会就跟他的死有关?
马嘉祺敲击键盘的手指未停
马嘉祺动机需要证据支撑
丁程鑫知道知道,证据嘛
丁程鑫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眼神却亮晶晶的
丁程鑫我就是觉得,‘稻草人’这形式太特别了。羞辱?仪式?还是…警告?
他忽然放下资料,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几步凑到马嘉祺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
丁程鑫马队,假设,我是说假设啊,凶手把赵大勇当成偷吃他‘庄稼’的鸟,所以用‘稻草人’来惩罚他。那赵大勇偷了什么?或者说,他‘看守’的这片河岸区,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
马嘉祺抬起眼,对上丁程鑫近在咫尺的、充满探究光芒的眼睛。年轻人身上淡淡的柑橘调香气混着纸张油墨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没有后退,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马嘉祺公园管理处的记录显示,河岸区近期没有特殊项目,也没有上报任何异常
丁程鑫官方记录没有,不代表私下没有啊
丁程鑫歪了歪头,一缕黑发滑落额前
丁程鑫比如…非法交易?赵大勇作为夜班保安,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或者,他本人就参与了什么,然后想抽身,被灭口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可能,眼睛越来越亮
丁程鑫那塑料羽毛…说不定就是他们接头或者辨认身份的暗号?或者属于某个特定的团伙标志?
他的思维跳跃而大胆,带着一种不受约束的活力。马嘉祺没有立刻否定,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调出了河岸区及周边的详细地图
马嘉祺王磊正在排查赵大勇的财务状况和近期联系人。羽毛的溯源也在进行
丁程鑫看着马嘉祺冷峻的侧脸,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猜测,心底泛起一丝小小的得意。他非但没有退回沙发,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能看清马嘉祺根根分明的睫毛。
丁程鑫马队
他声音压低,带着点神秘的意味
丁程鑫您不觉得,我们俩这样…一个负责天马行空提出假设,一个负责严谨求证落地,配合起来特别高效吗?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
丁程鑫这叫…优势互补
马嘉祺敲击键盘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丁程鑫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脸颊,能看到他浅褐色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和那里面毫不掩饰的、带着钩子的笑意。
马嘉祺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丁顾问
马嘉祺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
马嘉祺或者,出去帮王磊整理走访记录。
这是明确的驱逐令了。丁程鑫撇撇嘴,脸上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但脚下却没动
丁程鑫马队,您这算过河拆桥吗?我刚提供了那么重要的思路…
他拖长了尾音,像在抱怨,又像在撒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王磊拿着一份报告快步走了进来
王磊马队!羽毛的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
丁程鑫立刻直起身,瞬间恢复了专业状态,凑过去看
王磊这种塑料羽毛的材质和染色工艺比较特殊,常用于…儿童舞台剧服装或者一些廉价的狂欢节饰品。
王磊指着报告上的成分分析
王磊供应商指向城西的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已经派人去排查了
丁程鑫儿童舞台剧?狂欢节?
丁程鑫摸着下巴
丁程鑫这范围…有点广啊
王磊还有
王磊我们对赵大勇的财务状况做了初步调查,发现他最近三个月,每个月都有一笔五千块的现金存入,来源不明。远远超过他当保安的工资
不明来源的现金!丁程鑫和马嘉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锐光。这无疑加重了赵大勇可能卷入非法勾当的嫌疑。
马嘉祺查这笔钱的来源
马嘉祺立刻下令
马嘉祺重点排查公园周边可能存在的黑市交易、赌博或者小额放贷。同时,结合羽毛的线索,排查近期在公园或附近活动过的、与儿童剧院、马戏团或者街头表演相关的人员。
王磊是!
王磊领命而去。
办公室里再次剩下两人。丁程鑫看着马嘉祺,刚才那点小小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
丁程鑫马队,看来我的直觉没错!赵大勇果然不干净!那五千块…说不定就是封口费或者参与什么的分成!
马嘉祺看着他那副“快夸我”的表情,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
马嘉祺思路可以,但下结论还早
马嘉祺…保持这种状态。
这已经是马嘉祺能给出的、相当程度的认可了。丁程鑫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笑容灿烂得几乎晃眼。
丁程鑫保证完成任务,马队!
他声音清亮,像裹了蜜糖。这次不用马嘉祺再赶,他主动退回到沙发区域,重新抱起那些资料,看得更加起劲了。
马嘉祺的目光在他低垂的、毛茸茸的发顶上停留了片刻,才重新聚焦到屏幕上的地图。河岸区…非法交易…塑料羽毛…儿童剧院…几个关键词在他脑中盘旋、碰撞。
而丁程鑫,则一边翻看资料,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办公桌后那个专注冷峻的身影。他知道,通往这座冰山的道路漫长且充满挑战,但每一次案件的合作,每一次思维的碰撞,甚至每一次他故意靠近时对方那微不可察的僵硬,都让他觉得,自己正一点点地、凿开那坚硬的冰层,窥见底下或许存在的、不一样的温度。
这种感觉,让他沉迷,也让他充满了无穷的动力。他低头,看着资料上赵大勇那张憨厚却已失去生气的照片,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无论如何,他要找出那个把生命变成“稻草人”的混蛋。为了正义,也为了…能继续站在那个人身边,与他并肩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