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第一次注意到陈默，是在高二那年的运动会。
她抱着一摞矿泉水往班级休息区走，被跑道边突然冲出的人撞得踉跄，瓶子滚了一地。正蹲下去捡时，有人比她更快地弯腰，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把四散的瓶子一一拢到她面前的箱子里。
“谢谢。”她抬头时，阳光刚好落在对方喉结上，陈默的校服领口沾着点草屑，声音很轻：“没事。”
从那天起，林溪的视线总忍不住追着陈默跑。他总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刷题时会微微蹙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林溪会在草稿纸的角落画小太阳，画着画着就变成他的名字，又赶紧涂掉。
她以为这份喜欢是藏得住的，直到有天看到陈默的笔记本。那天他去办公室问题，本子落在桌上，摊开的那页写着物理公式，旁边却有个小小的简笔画，是个扎马尾的女孩，正对着窗外的梧桐笑。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马尾的弧度，像极了自己。
她开始偷偷制造偶遇。去食堂会故意排在他后面，算好他去图书馆的时间，抱着书坐在斜对角的位置。有次下雨，她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起走？”
陈默的伞倾向她这边，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大片。林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像晒干的白衬衫，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她小声说谢谢，他“嗯”了一声，一路没再说话，可林溪数着两人脚步的重合次数，数到了家门口。
变故发生在高三上学期。那天林溪去给班主任送作业，在办公室门口听到陈默的声音。他在跟老师说保送名额的事，提到想选北方的大学，理由是“那边有认识的人，家里世交，正好有个照应”。
林溪的脚步顿住了。她想起前几天看到的场景——陈默站在教学楼下，接过一个女生递来的奶茶，那个女生穿着隔壁班的校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陈默的表情很温和。当时她以为是普通同学，可现在想来，“世交”、“认识的人”，指的大概就是那个女生。
原来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原来笔记本上的简笔画根本不是自己。那些刻意的偶遇，那些自以为是的默契，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林溪开始躲着陈默。
他在图书馆时，她会换个楼层；食堂排队看到他，她会转身去小卖部；放学时故意磨蹭到最后，避开和他同行的可能。有次陈默在走廊拦住她，手里拿着她上次落下的笔：“这个……”
“谢谢，不用了。”林溪没敢看他的眼睛，后退一步绕开他，几乎是逃跑似的回了教室。她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可她不敢回头。
陈默大概是察觉到了，之后没再主动找过她。两人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渐行渐远。
高考结束那天，班级散伙饭，林溪喝了点酒，看着陈默坐在角落和同学说话，心里像被堵住了。有人起哄让陈默表演节目，他拿起吉他弹了首曲子，旋律很温柔，林溪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提前离场，走到校门口时，被人叫住。陈默站在路灯下，手里还拿着吉他，声音有点哑：“为什么躲着我？”
林溪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没有啊。”
“林溪。”他往前走了一步，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我报了南方的大学。”
林溪愣住了。
“之前说北方，是怕竞争太大，跟老师随口说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个保送名额我没要，我想考你想去的城市。”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过来，是张折了好几次的纸。林溪打开，是那张画着扎马尾女孩的笔记本页，被小心地撕了下来。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今天看到林溪在看梧桐，她笑起来比阳光还亮。”
“至于那个女生，”陈默的耳朵有点红，“是我表妹，来给我送我妈做的点心。”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林溪想起自己躲他的那些日子，想起他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那把倾向自己的伞，眼泪忽然就控制不住了。原来不是误会，是她亲手推开了他。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
陈默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对待易碎的珍宝：“那，现在可以不躲着我了吗？”
夏夜晚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林溪看着陈默眼里的自己，用力点了点头。
后来他们去了同一个城市的不同大学，周末会一起去图书馆，像高中时那样。陈默会提前去占座，给她带热牛奶；林溪会在他刷题时，偷偷在他的笔记本上画小太阳。
有次林溪翻到他的手机相册，最新的相册名叫“溪溪”，里面全是她的照片——有她在图书馆睡觉的样子，有她对着梧桐笑的样子，还有高二运动会那天，她蹲在地上捡瓶子的背影。
照片的日期，正是他们第一次说话的那天。
原来双向暗恋的开始，从来都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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