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镜遗秘
祖父的书房在梅雨季节总泛着股朽木与墨汁混合的酸腐味。沈砚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去时,檐角的水滴正顺着窗棂爬进屋里,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圈,像谁没擦干净的血痕。
樟木箱摆在书桌旁,锁扣早被锈蚀咬得松垮。沈砚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箱盖,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摩擦木板。她深吸一口气,掀开箱盖——一股更浓的铜锈味涌出来,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檀香。
箱子底层铺着泛黄的棉纸,纸上放着面青铜镜。巴掌大的镜面蒙着层青绿色的锈,边缘雕刻的缠枝纹里嵌着暗红,像干涸的血迹。沈砚用袖口擦了擦镜面,锈迹剥落处,突然映出片晃动的光影——不是她的倒影。
那是片厮杀的剪影。甲胄碰撞的钝响隔着镜面传来,模糊的人影在血泊里翻滚,有人举剑刺向另一个背影,衣袂上的暗纹像极了唐代皇室的“十二章纹”。沈砚凑近细看,心脏猛地一缩:持剑者是李建成,历史上本该死于玄武门之变的太子;而被刺中的人,穿着秦王李世民的蟒袍,胸口插着剑,却在笑。
祖父的笔记就摊在书桌上,最末页用红笔圈着“玄武门之变”,墨迹晕开像团凝固的血:“……建成反杀世民,贞观易主,镜中史,非正史……”字迹突然变得潦草,最后几行扭曲如鬼画符:“它在看。镜中自有恶鬼,勿信镜,勿信己……”
沈砚把铜镜捧回书桌,台灯的光打在镜面上,锈迹里渐渐浮出张脸。不是她的,是祖父。老人双眼空洞,嘴唇翕动,无声的话语在镜面上凝结成水汽:“别信……”
她伸手去擦,指尖刚触到镜面,一股寒意顺着血管爬上来。台灯骤然熄灭,书房陷入黑暗,只有铜镜在发光,像块吸尽了月光的冰。沈砚想后退,却被一股力量拽着往前,鼻尖撞上冰冷的铜锈,意识在眩晕中沉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听见祖父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清晰得不像幻觉:“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可这面镜,照的不是衣冠啊……”
第二章 贞观诡局
“沈文书,该抄录卷宗了。”
粗粝的声音戳破耳膜时,沈砚正趴在冰凉的案几上。她猛地抬头,雕花木窗透进灰蒙的光,空气中飘着墨汁和旧纸的味道,身上的冲锋衣变成了灰布襕衫,袖口磨得发亮。
“发什么呆?”旁边的小吏推了她一把,这人留着两撇鼠须,说话时总爱瞟向门口,“殿下还等着看去年的户籍册呢,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殿下?沈砚低头看向案几,木简上刻着“东宫”二字,墨迹新鲜得像刚干。她摸向胸口,青铜镜正贴着皮肤,冰凉刺骨。窗外传来钟鼓楼的敲击声,三下,正是寅时。
这不是梦。她真的站在了贞观年间的东宫,成了个叫“沈砚”的文书小吏。
“听说了吗?礼部侍郎昨晚没了。”小吏压低声音,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在自个儿书房的铜镜前吊死的,舌头伸得老长,死前还在墙上刻字呢。”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刻了什么?”
“好像是……‘镜中李世民’。”小吏往门口瞥了眼,声音压得更低,“你说邪门不邪门?自从陛下登基,这长安城里就没太平过,总有人说在镜子里看见故去的秦王……”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沈砚攥紧藏在袖中的铜镜,镜面硌着掌心,像块烧红的烙铁。她想起祖父笔记里的话:“异常贞观,鬼影现于镜。”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小吏慌忙低下头,沈砚也跟着敛目,余光却瞥见双云纹锦靴停在案前。她顺着靴筒往上看,紫袍上绣着日月星辰,腰间玉带扣着块羊脂玉——是当朝天子,李建成。
“这就是新来的文书?”李建成的声音温和,像春日融雪,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刀,“抬起头来。”
沈砚缓缓抬头,尽量让表情显得木讷。李建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听说你整理卷宗时,总能发现些别人忽略的细节。”他抬手,指尖擦过她的袖口,正触到铜镜的位置,“从今日起,你调去大理寺吧,协助查案。”
指尖相触的瞬间,沈砚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从镜子里钻出来的。她猛地抬头,却见李建成已转身离去,紫袍下摆扫过案几,带起的风里飘着股檀香——和樟木箱里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