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离别

"这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王默背对着仙子整理好衣服，纯白衬衫被后背的水珠浸湿渐渐透明，如墨长发放至腰间，虚虚地掩盖住伤疤。

　 水王子凝望着她，蓝眸中的海浪翻腾，却终是闭了闭眼，握拳克制汹涌澎湃的情绪。

　"主人，碎片不见了，但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罗丽局促地揉搓着手心，递出手机，咬唇，弱弱地阐明来意。

　 王默挑眉，嘴角悄悄上扬，带着一抹淡然，随手将碎发别至耳后，拖长语调"哦，是吗，我看看。"垂眸扫了眼屏幕便已了然，暗想“动作很迅速”

　 她抬脚绕过仙子，放松自在地坐下，懒散地向后仰身，双手撑在两边，闭眸感受海的气息，轻轻拍了拍沙滩，缓缓开口"既然来了，就坐下吧，享受一下。"

　 仙子们见王默如此，好像并不拒绝，但也没同意相助。无奈只好按她说的，坐下。罗丽担心的神色展露的一览无遗，刚想再次开口便被纤指按住。

　　"嘘，听听海浪的声音。"含笑轻语

　　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句冷冽但足够热烈的话语。"海浪就是我的心跳"

　 十年前，那天的海格外平静，因为那天她依恋地靠在他的胸膛，细细聆听着与她渐渐重合的心跳。

　 十年后，王默的面庞并未有时间的痕迹，仍旧莹白透粉，干净透彻，但眼睛里漾着攻击性色彩"我呢，不喜欢在休假期间工作，但若你们给出的筹码足够吸引，我可以考虑破个例。"

　　冰公主眉峰紧蹙如刀，眼尾上挑，目光像淬了冰的锋芒，冷到冰点"你要什么？"

　　"你们最珍贵的东西"王默起身，拿起画笔沾取颜料，继续在未完的画作上描绘着平静的海。她歪着头笑，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眼底藏着一种莫名的玩味。

　　"难道是仙力"颜爵紧皱眉头，现在他们本就仙力虚弱，若是再消耗怕是更被动。正在踌躇之际，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考。

　　"喂，你好……"王默眼角眉梢间迅速染上慌乱，脸瞬间褪尽血色，拳头攥的发抖，呼吸卡在喉咙里，瞳孔紧缩，每一次眨眼都像在强迫自己冷静，手指带动画笔留下一抹难以掩饰的暗黑。停顿了好久，才抿紧嘴唇，回答"我知道了"

　　"主人，你怎么了"罗丽眼神带着浓浓的担心，目光紧紧跟随着极力压制颤抖的王默。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发凉的纤臂。王默下意识挣脱开，连连后退。深海眼眸也紧盯着她，盛满无法抑制的忧虑。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需要处理。"王默错身，上车离开。

通过水印记，水王子能感受到她心中前所未有的不安，抬手留下追踪印记，跟了上去。

　　"诶，水水。”颜爵试图抓住水流，但落空。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合住折扇“走吧，我们也跟上去。"

　　医院，白的纯粹，但也白的可怕。因为这里总会有消逝的生命。这里可以清晰地感知时间的冷酷。

　　仙子们跟着王默来到这里，生与死的边界处，死神和天使的拉锯点。顺着气息，看到了让神圣无所不能的仙子都真切感受到生命即将到达终点前的无力。

　　病房里的王默是从前的样子，两个麻花辫自然垂下，一袭简约粉裙，就静静地坐在床边。她用力摩挲着母亲干枯粗糙的手，恨不得将自己全部的温度都给予这个即使到了尽头也在为女儿担忧的母亲。从前母亲总会温柔地笑着，眸里满是璀璨的星。可现在，她躺在病床上，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静静地等待着终点。

　　"妈妈，我是默默，你看看我好不好……"王默仍在摩挲着，像沙漠旅人渴求水源，黑暗囚徒渴求光明，笼中金雀渴望自由，渴求哪怕一点的反应，可是母亲依然只是盯着天花板。

　　王默抬眼就立刻注意到在病室外的仙子，尤其是深沉的蔚蓝眼眸。她能感受到母亲此时此刻仍在担心现在孤身一人的自己，心揪地生疼。于是深吸一口气，跑过去打开病房门，一把拉住水王子的手，极力压制颤意"跟我来。"

冰公主有点担心，想上前阻止被颜爵拦了下来，不觉间与那深邃的狐狸眼眸对视。

“阿冰，别着急”颜爵轻声提醒，随后手指画圈施法，这样他们在外面亦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

　　水王子从未见到这样的人类。她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助，呼吸微弱而艰难，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透露出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两眼空洞，但未了解心事的不甘和遗憾却格外明显。

　　"妈，我现在生活的很开心，我找到了可以一生爱我的命定之人。清漓很好，他会一直爱我，护我，我也很爱他。放心吧，妈妈……"

　　王默指甲渐渐嵌尽掌心，强迫自己忍着泪诉说着让母亲在最后时刻放下牵挂的柔情之语。

　　她下意识和水王子十指相扣，带着完全的信任虚靠在冷冽却温暖的怀中，而他略带冰凉的手轻轻搭在女子颤抖的肩背安慰着，以示绝对的守护。"情侣"间独有亲昵和依恋让病床上的母亲渐渐放下心，握着的手骤然发力，像是了却心事的坦然和对女儿今后幸福的坚定的回应。

　　检测仪滴滴答答，紧握的力度减弱，减弱。母亲的生命肉眼可见的流逝，流逝。最终，她放心地闭上眼，流下无憾的泪珠。

　　王默无力松开已无温度的手，伸手抹干早已湿凉的面庞。这就是离别的痛楚，而且是永恒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