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峥收到沈知意的消息时，正在书房临摹萧惊鸿的字迹。少年人特有的锋锐藏在圆润的笔锋里，像极了她本人——看着温和，实则锐利如刀。
“表哥，你说的那个萧将军，真的是女子？”沈知意捧着杯热茶，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睛瞪得溜圆，“我还以为镇北将军是个满脸胡茬的老将军呢。”
傅云峥放下笔，笑了笑：“她比你想象的厉害得多。”他想起黑风口的雪夜，那个银甲少女持枪跃马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那她跟你……”沈知意挤眉弄眼，“我听风姑娘说，你为了给她送个平安符，在相国寺跪了三个时辰？”
傅云峥耳根一红，拿起砚台作势要打：“小孩子家懂什么。”
沈知意笑着躲开：“我不小了！祖母说，等我过了十六岁生辰，就给我寻个夫郎。”他忽然压低声音，“对了表哥，我在江南时，听说二皇女的母家柳家，在暗中招兵买马。”
傅云峥的笑容淡了下去：“我知道。柳家的老家主柳承影，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当年就是她撺掇萧明月的母亲谋反的。”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萧将军？”沈知意问。
“不必。”傅云峥重新拿起笔，“她心里有数。”他顿了顿，“你刚回京，先在家休养几日，别到处乱跑。”
***次日清晨，兵部衙门。
萧惊鸿刚处理完军饷的账目，卫凛就捧着个木盒闯了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将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木盒里装着十几支箭，箭头是用精铁打造的，上面刻着细小的花纹。“这是我母亲当年亲手锻造的穿云箭，据说能射穿三层铁甲。”卫凛拿起一支，比划着，“可惜我到现在都拉不开她的强弓。”
萧惊鸿接过箭，入手沉甸甸的。箭头的花纹很特别，像是某种鸟类的羽毛。“这花纹……”
“是黑鹰的羽毛。”卫凛骄傲地说，“我母亲年轻时，曾单枪匹马闯入黑鹰部，取了他们首领的首级，这花纹是黑鹰部给她的赔罪礼。”
萧惊鸿心中一动——风离落也是黑鹰部的，不知她认不认识这支箭。
就在这时，林霜匆匆走进来：“将军，柳家的老家主柳承影求见。”
“她来干什么？”萧惊鸿皱眉，将穿云箭放回木盒，“让她在偏厅等着。”
***偏厅里，柳承影端坐着，一身深色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起来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但萧惊鸿知道，能在朝堂上屹立三十年不倒的女人，绝不可能像表面这么简单。
“老身见过将军。”柳承影起身行礼，动作优雅，“听闻将军近日整顿禁军，辛苦得很，老身特意让人做了些点心，给将军补补身子。”
“柳老家主客气了。”萧惊鸿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不知您今日来，有何要事？”
柳承影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将军，明月的案子，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按律当斩。”萧惊鸿语气平淡，“她私通蛮族，意图谋反，罪无可赦。”
柳承影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叹了口气：“将军年轻，不懂朝堂的复杂。明月是一时糊涂，老身愿意倾尽柳家之力，为她赎罪，只求将军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柳老家主说笑了。”萧惊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是皇女，也不能例外。”
柳承影的脸色沉了下来：“将军这是不给老身面子？”
“不敢。”萧惊鸿放下茶杯，“只是国法大于人情。若是柳老家主没别的事，惊鸿就不奉陪了。”
看着萧惊鸿离去的背影，柳承影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她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哨子，轻轻吹了吹。
***半个时辰后，兵部后院。
萧惊鸿正与林霜检查军械，忽然听见一阵骚动。她抬头一看，只见十几个禁军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面容阴鸷的女子。
“奉柳老家主令，捉拿叛贼萧惊鸿！”那女子厉声喊道，手中的长刀直指萧惊鸿。
林霜连忙挡在萧惊鸿身前，拔出腰间的佩刀：“你们敢！”
“哼，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敢阻拦禁军？”那女子冷笑，“给我拿下！”
士兵们一拥而上，与林霜带来的亲兵打了起来。萧惊鸿看着混乱的场面，眉头紧锁——柳承影竟敢在兵部动手，看来是真的豁出去了。
就在这时，卫凛拿着一支穿云箭，从库房冲了出来。他拉满强弓，对准那女子的肩膀，厉声喝道：“住手！”
那女子一愣，随即笑道：“一个毛孩子，也敢……”
话未说完，穿云箭已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她的肩膀。她惨叫一声，长刀落地。
“谁敢再动一下，我就射穿她的喉咙！”卫凛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却透着一股狠劲。
禁军士兵们见状，纷纷停了手，面面相觑。
萧惊鸿走到那女子面前，蹲下身，看着她肩上的箭：“这是威远将军的穿云箭，你能死在这箭下，也算你的荣幸。”
那女子眼中闪过恐惧，颤声道：“将军饶命！是柳老家主逼我做的！”
“我知道。”萧惊鸿站起身，“把她带下去，好好审问。”
***当日傍晚，傅府。
萧惊鸿坐在书房里，看着眼前的供词，眉头紧锁。柳承影不仅勾结禁军，还暗中与江南的盐商来往，囤积了大量粮草和兵器，看样子是想谋反。
“她倒是好大的胆子。”傅云峥为她续上茶水，“柳家在江南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若是真让她反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不能给她机会。”萧惊鸿看着他，“我想让你去一趟江南。”
傅云峥一愣：“我？”
“嗯。”萧惊鸿点头，“你在江南有熟人，行事方便。你去查清柳家与盐商的往来，拿到证据，我在京城这边配合你。”
傅云峥看着她眼中的信任，心头一暖：“好。”他顿了顿，“我明日一早就出发。”
“路上小心。”萧惊鸿从袖中摸出个平安符，递给他，“这个你带着。”
傅云峥接过平安符，入手温热，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他认出这是自己当初没送出去的那个，眼眶一热：“谢谢你。”
“等你回来。”萧惊鸿笑了笑，“我还等着你的《孙武兵法》呢。”
***次日清晨，京郊码头。
傅云峥站在船头，看着岸边挥手的萧惊鸿，心中充满了期待。他从袖中摸出那枚平安符，紧紧握在手里。
船缓缓驶离码头，京城的轮廓越来越小。傅云峥望着远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一定会查清柳家的阴谋，为她扫清障碍。
而岸边的萧惊鸿，看着远去的船影，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是傅云峥昨夜塞给她的。信封上写着“桃花信”三个字，字迹清隽。
她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句话：“待我归来，共赏桃花。”
萧惊鸿的脸颊微微发烫，抬头望向天边，仿佛已经看到了桃花盛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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