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言的慌乱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镇定下来,将药箱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个小巧的瓷瓶:“这是治风寒的新药,将军近日处理军务劳累,需得保重身体。”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强作自然地将瓷瓶往前推了推。
萧惊鸿没接,目光仍落在那块“苏”字玉佩上:“苏先生的弟弟,在江南做什么生意?”
“就是些丝绸茶叶的买卖。”苏慕言避开她的视线,拿起药箱就要告辞,“若是将军没别的事,在下先告辞了。”
“等等。”傅云峥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明日请苏先生带令弟来傅府一叙,也好让我们把玉佩还给他。”
苏慕言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们的身子僵了僵,半晌才低声道:“舍弟近日不在京城,等他回来,在下一定带他来拜访。”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傅府。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萧惊鸿皱眉:“他在撒谎。”
“嗯。”傅云峥拿起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痕,“这玉佩的边缘有磨损,显然是常年佩戴的,不可能是‘弄丢了’那么简单。”他抬头看向萧惊鸿,“我让人去查苏慕远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次日午后,兵部衙门。
林霜拿着份卷宗走进来,脸色凝重:“将军,查到了。苏慕远根本不是做丝绸生意的,他是江南最大的军火商,专门给柳家供应兵器。”
萧惊鸿接过卷宗,上面附着苏慕远的画像,眉眼间与苏慕言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更锐利些。“这么说,苏慕言早就知道他弟弟与柳家勾结?”
“看样子是。”林霜道,“而且据眼线回报,苏慕远三个月前就来京城了,一直住在苏家老宅,根本没回江南。”
萧惊鸿将卷宗拍在桌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好一个苏慕言,竟敢欺瞒我们。”她起身道,“备马,去苏家老宅。”
***苏家老宅在京城的胡同深处,是座不起眼的四合院。萧惊鸿带着林霜和禁军士兵赶到时,院门紧闭,门缝里透出淡淡的药味。
“开门!”林霜上前拍门,里面却毫无动静。
萧惊鸿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兵立刻上前,一脚踹开了院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鸡在啄食,正屋的门虚掩着。
“搜!”萧惊鸿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散开。
她走进正屋,里面陈设简单,桌上还放着半碗没吃完的药。药碗旁边压着张字条,上面是苏慕言的字迹:“惊鸿,云峥,对不起。舍弟之事,我早已知晓,却因念及手足之情,未能及时告知,酿成大错。如今他已畏罪潜逃,我愿承担所有罪责,任凭处置。——苏慕言”
“畏罪潜逃?”林霜拿起字条,“我看是被苏慕言藏起来了吧。”
萧惊鸿走到药炉边,里面的药渣还没倒,散发着浓郁的苦味。她捻起一点药渣闻了闻,忽然道:“这不是治病的药,是迷药。”
***就在这时,一个老嬷嬷从柴房里钻出来,吓得浑身发抖:“官爷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慕远在哪?”萧惊鸿看着她,声音平静。
老嬷嬷哆哆嗦嗦地指向后院的枯井:“被……被苏先生藏在井里了……”
士兵们立刻赶到枯井边,放下绳索,果然从里面拉出个昏迷的男子,正是苏慕远。
“把他带回天牢,严加看管。”萧惊鸿道,“另外,去把苏慕言请来。”
***傍晚,天牢。
苏慕言坐在苏慕远对面,看着弟弟苍白的脸,眼中满是痛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声音沙哑,“柳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苏慕远醒了过来,看着哥哥,忽然笑了:“哥,你就是太傻。你以为萧惊鸿真的信你吗?她不过是利用你的医术罢了。我们苏家当年被抄家,还不是拜这些皇室宗亲所赐?”
“那是先祖犯了错,与皇室无关。”苏慕言怒道,“我不许你胡说!”
“我胡说?”苏慕远冷笑,“当年若不是柳家给我本钱,我能有今天?现在柳家倒了,我岂能袖手旁观?”
苏慕言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忽然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糊涂虫!柳家是在利用你!他们给你的那些银子,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苏慕远被打懵了,捂着脸,眼泪忽然涌了出来:“我……我只是想让苏家重新站起来……”
看着弟弟痛哭流涕的样子,苏慕言的心软了下来。他蹲下身,轻轻抱住弟弟:“哥带你去认罪,只要你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陛下会从轻发落的。”
***消息传到傅府时,萧惊鸿正在看傅云峥抄的兵书。他的字迹清隽,却透着股韧劲,在“攻心为上”那页,他用红笔写着“苏慕言重情义,可劝降”。
“苏慕言认罪了?”她抬头问傅云峥。
“嗯,把苏慕远的事都招了,还说愿意指证其他与柳家勾结的军火商。”傅云峥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他求我们饶苏慕远一命,说愿意用自己的医术换弟弟的减刑。”
萧惊鸿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忽然道:“柳如眉最近怎么样了?”
“在禁军里帮着训练新兵,很认真。”傅云峥道,“昨天还托人送来些她亲手做的点心,说谢谢你肯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本性不坏,只是被柳承影逼的。”萧惊鸿转过身,环住他的脖子,“苏慕言也是,重情义不是错,只是用错了地方。”
傅云峥低头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像春水般漾开。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温柔而缠绵:“那我们呢?我们算不算用对了地方?”
萧惊鸿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脸颊通红,却还是点了点头:“算。”
窗外的月光正好,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了层银辉。苏慕言的事像块小石子,在平静的湖面激起涟漪,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谁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而他们,必须携手面对。
***三日后,苏慕言被免去所有罪责,只是罚俸一年,仍在军中担任军医。苏慕远因主动交代罪行,被判处流放三千里,也算保住了性命。
消息传到禁军大营时,柳如眉正在教新兵射箭。她看着远处训练场上的苏慕言,他正在给受伤的士兵包扎,动作轻柔,侧脸在阳光下透着温和的光。
“柳统领,看什么呢?”身边的士兵笑着问。
柳如眉收回目光,脸上微微发烫:“没什么。”她拿起弓箭,拉满,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或许,有些错过的时光,真的可以慢慢弥补。就像这春天的阳光,总会穿过云层,照亮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