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的温度落在皮肤上，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存在感。朽栾伊站在舞台右侧，与鹿晗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舞台下的掌声雷动，夹杂着粉丝们压抑的尖叫，那些声音汇集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期待，或许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毕竟，“鹿晗与朽栾伊”这七个字，在过去三年里，几乎是娱乐圈的禁忌。
主持人显然也深谙流量密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兴奋笑容，对着话筒说道：“欢迎鹿晗和朽栾伊！说实话，能在同一个舞台上看到两位，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激动！毕竟，这可是……嗯，非常难得的同框啊！”
台下响起一阵会心的笑声，其中不乏暧昧的意味。朽栾伊维持着脸上得体的微笑，指尖却在礼服裙摆下悄悄蜷缩起来。她知道，主持人的话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提问，只会更尖锐，更直接。
果然，主持人话锋一转，看向鹿晗：“鹿晗，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吧？顺便问问，再次和朽栾伊老师同台，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所有的目光瞬间转向鹿晗。
他站在那里，黑色丝绒西装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身形挺拔如松。面对镜头和提问，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清晰而冷静：“大家好，我是鹿晗。”
简单的自我介绍，却引来台下又一阵更响亮的欢呼。他等欢呼声稍歇，才继续说道：“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觉得……好久不见，朽老师越来越优秀了。”
“朽老师”三个字，被他说得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朽栾伊心上。她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是啊，好久不见。
久到足以让他们从彼此最亲密的人，变成需要用“老师”来称呼的陌生人。
主持人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又将话筒转向朽栾伊：“朽栾伊老师呢？听到鹿晗的评价，有没有什么想回应的？”
朽栾伊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只是眼神里的疏离更浓了些。她接过递来的话筒，声音清冽如冰泉：“谢谢鹿老师的夸奖。彼此彼此，鹿老师这三年，也一直是行业标杆。”
同样的客气，同样的疏离。
仿佛他们之间，真的只剩下“鹿老师”和“朽老师”这层单薄的同行关系。
台下的气氛有些微妙，粉丝们的欢呼声弱了下去，媒体们的闪光灯却更密集了。谁都能听出这对话里的客套，以及客套之下那层挥之不去的尴尬。
主持人打了个圆场：“看来两位都是低调谦虚的性子！好了，言归正传，今天鹿晗要颁发的奖项，是‘年度最佳女演员’，而我们的候选名单里，朽栾伊老师凭借去年那部大热电影《深渊》，可是呼声很高啊！”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候选女演员的片段，当《深渊》的画面出现时，台下响起一片赞叹。电影里，朽栾伊饰演一个在绝境中挣扎的母亲，眼神里的破碎与坚韧，几乎骗过了所有观众的眼睛。
那段戏，她拍得很苦。
是张艺兴陪她在剧组待了整整三个月，每天收工后，都在她的房间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听她断断续续地说戏里的情节，说那些压抑到几乎喘不过气的情绪。
也是在那段时间，她彻底把鹿晗从心里那个隐秘的角落，用厚厚的水泥封了起来。
画面切换完毕，主持人示意鹿晗打开手中的信封：“那么，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鹿晗揭晓今晚的‘年度最佳女演员’得主！”
鹿晗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
他的目光在卡片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抬起头，看向朽栾伊的方向。
四目再次相接。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刚才的冰冷疏离，而是多了些复杂难辨的情绪，像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朽栾伊的心跳莫名加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奖杯——那是她刚才领另一个奖项时得到的。
“年度最佳女演员，”鹿晗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清晰而郑重，“获奖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朽栾伊，《深渊》。”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朽栾伊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胜算很大，但当鹿晗亲口念出她的名字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
鹿晗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奖杯，等她走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西装领口那颗精致的黑曜石纽扣，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紧张。
她停在他面前，微微仰头看他。
三年前，她也是这样仰头看他。那时候，他会笑着揉她的头发，会把奖杯塞到她手里，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家阿朽最棒了”。
而现在，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深沉。
“恭喜。”他说，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质感。
然后，他顿了顿，补充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朽栾伊接过奖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冰凉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让她猛地缩回了手。她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羽毛，“谢谢。”
简单的对话，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拿着奖杯，转身走向话筒，准备发表获奖感言。
鹿晗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刚才指尖相触的瞬间，那微凉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像一个滚烫的烙印。
他看到她握着奖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看到她挺直的脊背其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习惯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只在不经意间露出一点点破绽。
只是，以前的破绽，是他来补。
现在的破绽，却只能由她自己硬扛。
朽栾伊的获奖感言很简短，感谢了剧组，感谢了导演，感谢了粉丝，唯独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她的声音很稳，带着影后该有的从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出“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时，心里有多空。
说完，她对着台下深深鞠躬，然后转身，准备下台。
经过鹿晗身边时，她没有再看他，脚步匆匆，像在逃离什么。
鹿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舞台侧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对着台下点了点头，然后也转身离开了舞台。
舞台下，张艺兴坐在第一排，看着朽栾伊走下台，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奖杯，又递上一瓶温水：“恭喜你，伊伊。”
朽栾伊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里的躁动。她摇摇头：“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张艺兴笑了笑，眼神温柔，“这是你应得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指尖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随即又被温柔覆盖：“刚才在台上，还好吗？”
朽栾伊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挺好的。”
“那就好。”张艺兴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像一道坚固的屏障，隔绝了周围所有探究的目光。
不远处，朴灿烈看着这一幕，冷哼一声：“得了奖就迫不及待找靠山，还真是没变。”
乔祠皱了皱眉：“灿烈，注意场合。”
“我难道说错了？”朴灿烈挑眉，“五年前要不是鹿晗帮她，她能有今天？现在得奖了，转头就跟张艺兴不清不楚，这操作，够溜啊。”
乔祠没说话，只是眼神落在鹿晗离开的方向。刚才在台上，鹿晗看朽栾伊的眼神，似乎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充满敌意。
反倒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她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五年前的证据确凿，鹿晗为了资源抛弃朽栾伊，转头就和南苑传绯闻，这是圈内人尽皆知的事。鹿晗怎么可能还在意朽栾伊？
一定是她看错了。
角落里，鹿姎看着朽栾伊和张艺兴站在一起的画面，心里更乱了。她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边伯贤，对方正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鹿姎赶紧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紧张什么？”边伯贤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声音带着点痞痞的笑意，“你家老板拿奖，你该高兴才对。”
“我……我很高兴啊。”鹿姎小声说，脸颊有些发烫。
“高兴？”边伯贤挑眉，指了指她发白的指尖，“高兴到把裙子都快绞烂了？”
鹿姎下意识地松开手，看着被自己抓出褶皱的裙摆，脸更红了：“我……”
“别想太多。”边伯贤打断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她面前，“给，甜的，吃了就不紧张了。”
鹿姎愣了一下，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颗粉色的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糖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稍微驱散了一些心里的慌乱。她偷偷抬眼看了看边伯贤，他正看着舞台的方向，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这个人，总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递过来一点恰到好处的温暖。
而另一边，吴世勋正兴奋地对江栀晚说：“晚晚你看！朽老师真的得奖了！她演的《深渊》超好看的！我就说她肯定能拿到这个奖！”
江栀晚点点头，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嗯，朽老师实至名归。”
“不过……”吴世勋挠了挠头，有些困惑地说，“刚才鹿晗前辈给朽老师颁奖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嗯？”江栀晚愣了一下，“有吗？”
“有啊！”吴世勋肯定地说，“感觉他们俩之间好像有什么故事一样，明明很熟，却装作不认识，好奇怪哦。”
江栀晚想了想，刚才在台上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鹿晗看朽栾伊的眼神，朽栾伊避开他时的慌乱……确实不太像普通的同行。
“可能……是以前有过什么误会吧。”江栀晚猜测道。
“误会？”吴世勋眨了眨眼，“什么误会能让两个人三年不说话啊？”
江栀晚笑了笑，没再回答。娱乐圈里的恩怨情仇，哪是那么容易说得清的。
舞台侧幕的阴影里，鹿晗靠着墙壁，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他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能听到主持人报出下一个奖项的名字，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舞台上的画面。
她接过奖杯时颤抖的指尖，她避开他目光时微垂的眼睫，她说出“好久不见”时那声轻得像叹息的声音……
三年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隔着屏幕看着她的日子，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地面对她的一切。
可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离他那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带着点冷香的气息时，他才发现，所有的平静都是假象。
那些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思念，那些午夜梦回时的遗憾，那些对当年之事的不甘……在这一刻，全都汹涌地冒了出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好久不见……”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
是啊，好久不见。
久到他差点忘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久到他差点忘了，她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蜷缩手指。
久到他差点忘了，他曾经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他最终，还是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信息，问他接下来的行程。
鹿晗深吸一口气，将那支没点燃的烟塞回烟盒，站直身体，脸上的情绪瞬间敛去，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知道了。”他回了信息，然后转身，朝着休息室走去。
路过走廊的镜子时，他停下脚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下巴上冒出了一点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朽栾伊，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三年前的真相，他一定会查出来。
而她……
他不会就这么放手的。
镜子里的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凌厉。
宴会厅里的灯光依旧璀璨，音乐依旧悠扬。
没有人知道，在这片浮华之下，一场关于过去与现在，爱与恨的拉扯，才刚刚开始。
朽栾伊坐在位置上，手里握着那瓶张艺兴递来的温水，指尖冰凉。她看着舞台上闪烁的灯光，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鹿晗那句“恭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可为什么，这五个字，听起来这么像……一句未完待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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