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鹤奖的庆功宴还在继续，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映在觥筹交错的酒杯上，晃得人眼晕。朽栾伊端着一杯香槟，站在露台的角落，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稍微驱散了些室内的闷热。
刚才沈卿意在后台的闹剧，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不致命，却隐隐作痛。她能感觉到背后投来的那些探究目光，带着八卦，带着同情，或许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在这个名利场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无限放大。
“一个人在这儿吹风？”
鹿晗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朽栾伊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靠着栏杆，目光投向远处的万家灯火。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刚才的事，对不起。”鹿晗先开了口，声音低沉，“我没看好她。”
朽栾伊转过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路灯的光勾勒出他紧抿的唇，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歉意。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又不是你泼的咖啡。”
“但她是冲我来的。”鹿晗看着她，语气认真，“牵连到你，是我的责任。”
朽栾伊移开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鹿晗，你不用这样。我们只是搭档，你的事，与我无关。”
又是“搭档”。
这两个字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鹿晗的神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涩意：“在你心里，我们真的就只是搭档？”
朽栾伊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就在这时，露台的门被推开，沈卿意红着眼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的艺人。她显然是喝了点酒，脚步有些虚浮，直直地朝着两人走来。
“鹿晗哥，我有话跟你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却死死盯着朽栾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鹿晗皱了皱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我现在就要说！”沈卿意提高了音量，故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鹿晗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朽栾伊她自己不小心撞过来的，我……”
“沈卿意。”朽栾伊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监控就在那里，要不要调出来看看，是谁‘不小心’？”
沈卿意的脸色一白，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但她仗着有鹿晗在，依旧强撑着：“你有证据吗？明明是你嫉妒我和鹿晗哥关系好，故意陷害我！”
“嫉妒你？”朽栾伊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沈小姐，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你！”沈卿意被噎得说不出话，眼泪掉得更凶了，转头看向鹿晗，“鹿晗哥，你看她！她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逡巡，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戏。
鹿晗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看着沈卿意哭闹的样子，只觉得无比烦躁。这几个月来，她的小动作从未断过，他一直忍着，是看在两家世交的情分上，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今天，她做得太过分了。
“够了。”鹿晗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沈卿意，向朽栾伊道歉。”
沈卿意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鹿晗哥，你让我给她道歉？我没有错！”
“道歉。”鹿晗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为你刚才说的话，为你泼在她礼服上的咖啡，为你所有的故意刁难。”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沈卿意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不！”沈卿意像是被刺激到了，情绪更加激动，“鹿晗哥，你怎么能帮她说话？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吗？她当年说走就走，把你一个人丢下，现在回来你就……”
“闭嘴！”鹿晗猛地打断她，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过去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他上前一步，将朽栾伊护在身后，目光扫过沈卿意，又看向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声音清晰而有力：
“朽栾伊是我鹿晗的搭档，是《时光的灰烬》的女主角。”
“我的搭档，轮得到谁来欺负？”
“今天这事，是沈卿意做得不对。她泼脏了朽老师的礼服，还恶意中伤，我代她向朽老师道歉。”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谁也没想到，一向对沈卿意颇为纵容的鹿晗，会在这种场合，为了朽栾伊，毫不留情地斥责她，甚至公开护短。
朽栾伊站在鹿晗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保护欲。他的背影不算特别宽厚，却异常可靠，像一堵墙，将所有的恶意和窥探都挡在了外面。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软的感觉蔓延开来，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她有多久没被人这样保护过了？
久到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的风雨。
沈卿意彻底傻眼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看着鹿晗护着朽栾伊的背影，那姿态坚定得像一座山，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彻底失去他了。
“鹿晗哥……”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
鹿晗却没再看她一眼，只是侧过头，对朽栾伊说：“这里太吵了，我送你回去。”
朽栾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紧绷着，眼神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怒意，却在看向她时，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她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轻轻的“嗯”。
鹿晗转身，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酒杯，递给旁边的侍者，然后护着她，穿过人群，朝着电梯口走去。
没有人敢再阻拦，也没有人敢再窃窃私语。鹿晗刚才那句“我的搭档，轮不到别人欺负”，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微妙的沉默。朽栾伊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两人身影，他站在她身侧，肩膀微微倾斜，像是在下意识地保护她。
“谢谢你。”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发颤。
鹿晗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复杂：“我说过，是我的责任。”
“不。”朽栾伊摇摇头，“你没必要这样。”
为了她，得罪沈卿意，得罪沈家，甚至可能引来更多的流言蜚语。
鹿晗却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释然：“有些事，早就该做了。”
他欠她的，何止是一句道歉。
电梯门打开，鹿晗护着她走出酒店，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他的车就停在门口，司机早已等候多时。
“我送你回去。”鹿晗打开车门。
朽栾伊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车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流淌。鹿晗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侧过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朽栾伊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鹿晗刚才的维护，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他作为搭档的责任感，是他对沈卿意无理取闹的厌烦，不是因为别的。
可心脏的悸动，却骗不了人。
车子停在她公寓楼下，朽栾伊解开安全带，正想道谢下车，鹿晗却突然开口：
“伊伊，”他看着她，眼神深邃，“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也知道我当年做错了很多事。但我希望你相信，刚才那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只要你还愿意和我站在一起，只要你还是我的搭档，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落在朽栾伊的心上。
朽栾伊看着他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还有满满的、让她心慌的认真。
她移开目光，推开车门：“很晚了，我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快步走进公寓大楼，没有回头。
鹿晗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缓缓松了口气，眼底却掠过一丝落寞。
他知道，这点“护短”远远不够。
他欠她的，是三年的时光，是无数个被辜负的日夜，是一句迟到了太久的“对不起”。
但他会等。
等她愿意回头，等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无论多久。
公寓里，朽栾伊靠在门后，心脏还在砰砰直跳。鹿晗最后那句话，反复在她耳边回响——“只要你还是我的搭档，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搭档吗？
她看着窗外那辆还未离去的黑色轿车，眼神复杂。
或许，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不再仅仅是“搭档”了。
而她，似乎也没那么坚定地想要“两清”了。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朽栾伊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车终于缓缓驶离，心里那片混乱的湖面，渐渐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也许，有些冰封的东西，正在悄悄融化。
也许，有些错过的时光，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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