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祠把最后一份文件塞进牛皮纸袋时，窗外的天已经泛了鱼肚白。台灯的光晕在她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指尖因长时间翻查资料而泛着干燥的红。桌上散落着五年前《长夜》剧组的人员名单、试镜录像带备份，还有一份被红笔圈注的演员表——原本标注着“朽栾伊 饰 苏芫”的位置，被人用修正液覆盖，改成了另一个名字。
作为朴灿烈的经纪人，乔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三年的“心结”。他总在醉酒后对着《长夜》的海报发呆，嘴里反复念叨着“明明是她自己放弃的”“鹿晗凭什么”。可乔祠见过他手机里存着的朽栾伊试镜片段，镜头里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眼里却盛着苏晚的倔强与破碎，那是后来的女演员无论如何也演不出的神韵。
她更记得换角那天，朴灿烈在办公室砸碎了最喜欢的咖啡杯，指节因为攥紧剧本而泛白。当时所有人都说是朽栾伊突然耍大牌，以“档期冲突”为由辞演，转头就接了鹿晗主演的另一部电影。只有乔祠注意到，朴灿烈那天接了个电话后，脸色骤然变得难看，随即对媒体放出了“朽栾伊不专业”的话。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乔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桌上的录音笔。这是她托人从当年《长夜》制片人的旧助理那里买来的，里面只有一段模糊的对话，是制片人和一个陌生男声的争吵：
“……鹿晗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必须让朽栾伊辞演……”
“可朴灿烈这边怎么办？他为了这个剧本磨了半年……”
“你管他？鹿晗背后的资本你惹得起？再说，不是还有备用方案吗？让朴灿烈的师妹顶上，顺水人情……”
录音戛然而止，乔祠却倒吸一口凉气。鹿晗？他为什么要逼朽栾伊辞演？
她点开电脑里的另一份文件，是朽栾伊当年的行程表。换角前三天，她确实去了鹿晗那部电影的试镜现场，但试镜结束后，她的助理曾给《长夜烬明》剧组发过一条短信，内容是“栾伊身体不适，申请推迟开机一周”，而这条短信被原封不动地退回，附带一句冷冰冰的“剧组不等闲人”。
更可疑的是，朴灿烈的师妹——也就是后来接演苏芫的女演员，在进组后不久，就签约了鹿晗当时所在的经纪公司。
乔祠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弹出一个尘封的娱乐新闻标题：《鹿晗深夜密会资本大佬，疑似敲定新电影项目》。发布时间，正是换角前一周。
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猜测在她脑海里成形：或许鹿晗当年的“逼宫”，根本不是为了抢角色，而是另有所图？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朴灿烈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
“什么事？”朴灿烈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
“灿烈，你来公司一趟，我有东西给你看。”乔祠的语气不容置疑，“关于《长夜》换角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我马上到。”
朴灿烈推门进来时，乔祠正将打印好的资料按时间顺序排开。他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你查到了什么？”
乔祠没说话，先播放了那段录音。当“鹿晗那边已经打过招呼”的字眼响起时，朴灿烈猛地抬起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这不可能……鹿晗当年和我私下关系不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再看这个。”乔祠递过朽栾伊助理的短信截图和退回记录，“朽栾伊当时并没有辞演，她只是想推迟开机。而剧组拒绝的理由，是‘不等闲人’。”
朴灿烈的手指抚过那张截图，指腹微微颤抖。他想起换角后，他在庆功宴上撞见朽栾伊，她眼圈通红地想解释什么，他却冷笑着打断：“别装了，攀上鹿晗就忘了老朋友？”——他那时以为，她是为了鹿晗才“背叛”了这个剧组。
“还有这个。”乔祠调出鹿晗那部电影的投资名单，红笔圈出了一个名字，“这位资本大佬，同时也是《长夜》的最大投资方。当年鹿晗接下那部电影，条件之一是‘协调’朽栾伊的档期。”
朴灿烈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鹿晗在他面前总是欲言又止，为什么朽栾伊后来见了他就躲——他们都被卷进了一场资本博弈，而他却被愤怒和嫉妒蒙住了眼，当了别人手里的枪。
“我还查到，”乔祠的声音放轻了些，“朽栾伊当年之所以申请推迟开机，是因为她母亲突发重病住院。鹿晗大概是知道了这件事，又没法明着对抗投资方，才用了‘逼她辞演’的方式，让她能腾出时间去照顾家人。而你的师妹能接演，不过是资本顺水推舟的安排。”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朴灿烈拿起那份被涂改的演员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朽栾伊”三个字被覆盖的痕迹，喉结滚动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我……我当年还在采访里说她……”说她急功近利，说她忘恩负义。
那些话像刀子，不仅扎在朽栾伊心上，也扎在他自己的良心上。这三年，他故意避开所有和她、和鹿晗合作的机会，用冷漠和嘲讽武装自己，却在每个午夜梦回时，想起三人刚入行时挤在一个出租屋里对台词的日子。
“阿祠，”朴灿烈猛地站起身，连帽衫的帽子滑落，露出他泛红的眼眶，“帮我约他们。”
“现在吗？”乔祠有些意外。
“对，现在。”他的语气异常坚定，“有些话，再不说就真的晚了。”
鹿晗和朽栾伊是在后台见到朴灿烈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捏着一个信封，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不像平时那样张扬，倒有几分局促。
“鹿哥，栾伊。”他走上前，声音有些发紧，“能……借一步说话吗？”
朽栾伊下意识地看向鹿晗，后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朴灿烈点了点头：“去休息室吧。”
休息室里，朴灿烈把那个信封推到两人面前，里面是他当年拿到的《长夜》片酬的一半，还有一张写满字的纸。“这是当年苏芫这个角色的片酬，我一直替你存着。还有这个，是我这些年想对你说的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自己在采访里的那些混账话时，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们的眼睛。“我那时候太蠢了，被愤怒冲昏了头，没弄清楚就乱说话。对不起，栾伊，对不起，鹿哥。”
朽栾伊拿起那张纸，上面的字迹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背，能看出写下这些字时的挣扎。她想起当年在医院走廊接到朴灿烈的电话，他在那头吼着“你真让我恶心”，而她握着母亲的病危通知书，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可此刻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那些积压了三年的委屈，突然就没那么重要了。
“都过去了。”朽栾伊把纸放回信封，推了回去，“片酬你留着吧，就当……给我们当年的友谊留个念想。”
鹿晗也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真诚：“灿烈，我们都年轻过，都犯过错。那时候的事，不全怪你。”他当年选择用那么极端的方式保护朽栾伊，本就欠了朴灿烈一个解释。
朴灿烈猛地抬起头，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释然，最后化作一个有些哽咽的笑：“谢谢你们。”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三人之间投下一道温暖的光。乔祠站在门外，看着休息室里的三个身影终于不再隔着冰冷的隔阂，轻轻松了口气。
她拿出手机，删掉了刚编辑好的“取消朴灿烈与鹿晗新剧竞争”的邮件，转而发了条消息给制片人：“朴灿烈这边，愿意客串鹿晗那部新电影。”
有些误会，需要时间来解开；有些友谊，值得跨越三年的时光，重新拾起来。就像此刻，休息室里传来朴灿烈爽朗的笑声，他大概又在说当年三人抢最后一桶泡面的糗事，而鹿晗和朽栾伊的笑声里，藏着如释重负的温柔。
乔祠转身走向电梯，心里想着，该给朴灿烈的下一个剧本，加一些温暖的戏份了。毕竟，冰释前嫌的滋味，比任何奖杯都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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