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中旬的午后，毒辣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泛出一层油光，空气里飘着热气蒸腾的味道，连风都带着股焦灼感，吹在人身上，心里莫名就窜起一股烦闷。

李莹莹站在大楼前的树荫下，望着门口乌泱泱的人群——多半是举着相机和应援牌的小姑娘，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黏得刘海都贴在了皮肤上。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头问身后正单脚撑着电瓶车、随时准备溜的刘允之：“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吧？”

刘允之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先是怔了怔，随即扯了扯嘴角：“习惯就好。时代峰峻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本事，粉丝能从天亮等天黑。”李莹莹瞥她一眼：“那你怎么还不走？”刘允之低头划着手机，漫不经心道：“等你上去了再走，省得等会儿找不着车。”说着又抬头抱怨，“真服了，谈事不能挑个正常点的时间？这么多人挤在这儿，跟蒸桑拿似的。”她抬手撩了撩被汗浸湿的刘海，手腕上的银镯子在阳光下晃了晃。

这时，李莹莹的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嘈杂的人声里格外刺耳。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公式化的年轻男声：“李女士，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李莹莹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不耐烦，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在你们公司大门这儿。”

“好的，麻烦您转到本栋楼的地下车库，我们的人已经在负二层等您了。”

李莹莹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挂电话前还不忘扯出一句：“好的，谢谢。”转头跨上刘允之的电瓶车后座时，她忍不住嘟囔：“搞什么神秘，非得到地下车库见。”刘允之拧动车把，电瓶车“嗖”地一下滑出去，带起一阵风。她边开边听李莹莹抱怨，偶尔插两句：“可能是怕门口人多，被拍着麻烦吧。”快到车库入口时，她突然问：“话说，他们到底怎么有你联系方式的？”李莹莹往她背上靠了靠，声音闷闷的：“还能怎么知道，问的呗。学校就业办，或者系里老师，总有渠道。”

这事说起来也蹊跷。

那天早上七点多，天刚亮透，空气里还带着点晨露的凉意。李莹莹和刘允之刚跑完步，沿着操场旁的香樟道往饭堂走，路边的草叶上还挂着水珠，踩上去能沾湿鞋底。李莹莹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个陌生号码，她看都没看就挂了。

没走两步，那号码又打了过来，她皱着眉再次挂断。刘允之在旁边踹了踹路边的小石子，好奇道：“谁啊？这么执着。”李莹莹摊摊手：“鬼知道，八成是推销的。”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李莹莹忍无可忍接起来，语气冲得很：“你到底要干嘛？”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传来一个温和的年轻男声，带着点小心翼翼：“请问是李莹莹女士吗？”

“嗯，咋了？”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我们是北京时代峰峻文化有限公司的，之前看过您的简历和实习报告，对您的能力非常认可，想邀请您来我们公司面谈……”

李莹莹听得一头雾水，旁边的刘允之也愣住了，脚步都停了。等她挂了电话，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爆了句：“我去！”

更离谱的是接下来的一天。

宿舍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闷热的空气搅得更烦躁。李莹莹的手机就没停过，刚挂掉一个娱乐公司的电话，隔两分钟另一个又打进来，铃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太阳穴突突跳。她把自己摔在床上，抱着枕头哀嚎：“怎么这么多啊？他们到底从哪儿扒来的我？我又不是明星！”

“H大文化管理系第一名，拿奖拿到手软，实习报告被系里当范本，你不出名谁出名？”黎悦坐在书桌前照镜子，手里转着支口红，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刚好落在她耳朵上——至少六个耳洞，银的金的耳钉在光下闪闪烁烁。

李莹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被子都被掀到了地上：“可我也没投这些公司啊！”

黎悦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显然早习惯了她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只慢悠悠骂了句：“神经病啊，吓我一跳。”顿了顿又笑道，“话说回来，你这工作找得也太快了吧？刘允之还在投简历呢，我本来以为她才是咱们宿舍第一个上岸的。”

李莹莹挠了挠头，一屁股坐在床沿，望着地上的被子发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