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二十七次日落,余晖穿过江燃凌乱的刘海,映在他渗血的额头上,光线拉长了少年疲惫的身影。
很明显,他打架了。
额头渗血,鼻尖挂着暗红的血迹,整个人像只受伤的流浪猫,蜷缩在“永昼”24小时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
他低垂着头,盯着脚上的脏板鞋,试图不让鲜血滴到衣服上,但疼痛和狼狈还是让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背后隔着玻璃,便利店里五光十色的商品闪烁着冷淡的光;面前车流穿梭不息,各色鞋子在他眼前晃动,模糊成一片虚影。
一双泛黄却干净的小白鞋停住了脚步,那过短的校服裤腿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腕,耳边随即响起了软糯又怯生生的声音:“创…创可贴,要吗?”
江燃缓缓抬起头,黑瞳中倒映出一个正在发抖的少女。她的蓝白校服衣摆略显短小,夕阳洒在她裸露的锁骨上,如同上帝打翻的蜜罐。
少女慌乱地避开目光,右手握着一盒创可贴递过来,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那抹钴蓝色的颜料粘在校服袖口处,清冷又忧郁。
细腻如瓷的腕间隐约可见青色脉络,一抹淡淡的粉红从皮肤下透出来,仿佛在诉说某种不安的情绪。
江燃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定定地注视着少女耳垂——那里已经红透了半边。
他干笑了两声,觉得这女孩简直像极了一只害怕被吃掉的小白兔。
他伸手接过创可贴,真诚地道了句谢谢,语气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痞气与粗鲁。
原本干涩的喉咙刚想开口问名字,却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少女将手心里攥得汗湿的青柠汽水递给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喝。”话语唯唯诺诺的,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一瞬间,江燃心中的阴霾散去,连额头上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些。他乐呵呵地坐直身体,眉开眼笑地接过汽水。
“谢谢啊。”他的声音透着难得的轻松愉快。
少女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拧着眉毛,小声道:“我…我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往后退了一步,动作轻快迅疾,仿佛生怕逃得太慢会被抓住一般。
然而下一秒,江燃突然耍赖似的喝了一声:“站住!”嗓门里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意味,吓得少女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此时,太阳早已隐没,浅浅的一弯清光挂在蓝天尽头,夜幕悄然降临。
“你叫什么名字?”江燃问。
“苏…苏葵。我…可以走了吗?”她依旧站在那里,笔直得像个等待批评的学生,声音细若蚊鸣,小心翼翼地试探。
江燃忍不住再笑出声,今天竟是他最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了。“嗯,可以了。”
目送着苏葵离开,他的视线忽然捕捉到她衣兜滑落的一张购物小票。他弯腰捡起来,并没有急着还给她。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见最后一行写着:
永昼,17:27
作为这家便利店的老顾客,江燃知道它的特别之处。据说当年老板为了追喜欢的女孩,耽误了七分钟,从此遗憾了一整个青春。
于是,这里的时间永远比外界快七分钟。
或许每个人青春的有一分钟,都值得铭记。
无论之后是好是坏,都不重要,至少……
当时遇见你,我不后悔。
处理完打架留下的痕迹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归途,在夜色中徒步二十公里,回到了乡间的农家小院。
院里的狗静悄悄的;老桃树枯瘦的枝桠伸向天空,迎接主人归来。
阿婆早已入睡,为他准备的热水也凉透了。
江燃轻手轻脚地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即将沉入地平线的月亮,慢慢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