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人节的清晨带着点薄雾，东方月攥着礼盒站在篮球场边时，指节都捏得有些发白。礼盒里是双新篮球鞋，他攒了两个月零花钱，挑了龙小辉念叨了好久的那个配色，鞋盒里还塞了张画——是他照着手机里的照片画的，两个小人在球场上击掌，背景是炸开的烟花。

龙小辉刚打完半场，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看见东方月时眼睛亮了亮，抱着球跑过来：“这么早？等很久了？”他伸手想帮对方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给你的。”东方月把礼盒往他怀里塞，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情人节……礼物。”

龙小辉愣了愣，低头看着怀里的盒子，突然“嗷”一声跳起来，差点把球扔出去。他三下五除二拆开盒子，看见那双鞋时眼睛瞪得圆圆的，手指在鞋面上轻轻划着，又翻出那张画，看了半天突然抬头，鼻尖差点撞到东方月脸上：“你画的？这烟花是上次跨年我们看的那个吧？”

“嗯。”东方月往后退了半步，耳根又开始发烫。

龙小辉却突然把鞋往旁边的看台上一放，拽住他的手腕往球场中间跑。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落在地上，两人的影子又被拉得长长的，像要缠成一团。

“我也有礼物给你。”龙小辉停下来，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来是条红绳手链，上面坠着个小小的篮球吊坠，“上次看见你戴那个粽子，就想给你编一个……手笨，编了好几回才成。”

他低头要往东方月手腕上戴，手指不小心碰到对方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风从球场边吹过，带着点初春的凉意，却吹不散空气里悄悄漫开的甜。

“戴着挺好看。”龙小辉退开半步，看着那条红绳在对方手腕上晃了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颗巧克力，剥开糖纸塞到东方月嘴里，“昨天便利店抢的，最后一颗了。”

巧克力在舌尖化开，甜得有些发腻。东方月看着龙小辉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校服衣角，把没说出口的那句“我也喜欢你”，悄悄融进了带着巧克力味的风里。远处的篮板被阳光照得发白，好像连空气都变成了甜甜的，裹着两个少年没说出口的心动，在情人节的清晨轻轻晃荡。

龙小辉突然想起什么，拉着东方月往看台跑，“我妈早上煎了爱心鸡蛋，给你留了两个！”他从背包里掏出保温盒，打开时还冒着热气，两个圆滚滚的鸡蛋上用番茄酱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东方月咬了一口，蛋黄淌出来烫得他缩了缩脖子，龙小辉伸手替他擦嘴角，指尖带着点篮球的橡胶味。“你妈知道？”他含着鸡蛋含糊地问。

“她看见我给你编手链了，”龙小辉挠挠头，“说‘别给人勒太紧，小朋友细皮嫩肉的’。”

东方月差点被鸡蛋噎住，低头看见龙小辉手背上还沾着点红绳的线头，突然想起昨晚自己躲在房间画那张画，铅笔屑掉了满桌，台灯把影子投在墙上，像个藏不住心事的小秘密。

篮球场上渐渐有人来，拍球声此起彼伏。龙小辉把那双新鞋宝贝似的收进背包，说要等下次比赛穿，“得让所有人看看，这是我最好的哥们儿送的。”

“谁是你哥们儿。”东方月小声嘟囔，却被风吹进龙小辉耳朵里。他突然凑过来，热气喷在对方耳廓上：“那你说，是什么？”

远处有人喊龙小辉名字，催他上场。他笑着跑开，跑了两步又回头，冲东方月做了个口型。东方月看懂了，是“晚上见”。

阳光渐渐把薄雾蒸散，东方月坐在看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篮球吊坠。保温盒里还剩半个鸡蛋，他拿起来慢慢啃，觉得今天的阳光都带着股甜丝丝的味道，像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都晒得暖烘烘的。

傍晚龙小辉来找他时，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打开一看，是两串糖葫芦，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山楂红得发亮。“刚才路过巷子口买的，”他递过来一串，“老板说情人节买一送一，我猜你肯定爱吃酸的。”

两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糖葫芦的糖衣粘在嘴角，像抹了层亮晶晶的蜜。东方月忽然想起早上那个没问出口的答案，转头时正撞上龙小辉看过来的眼神，那双眼睛里盛着晚霞，比夏天的橘子汽水还要透亮。

“是特别好的人。”龙小辉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怕被糖葫芦听见。

东方月咬山楂的动作顿了顿，酸意从舌尖漫上来，眼眶却有点发热。他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手里那串糖葫芦往龙小辉那边递了递，两人的手指在糖衣上碰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把这个情人节的傍晚，串成了颗又酸又甜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