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潭水仿佛还包裹着身体,但那彻骨的寒意早已被另一种更为炽热、更为灼烫的浪潮彻底取代、焚尽。
月痕的意识如同从最深沉的黑暗海底缓缓上浮,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被彻底洗涤过后的通透感。
昨夜那场在寒潭深处爆发的、冰与火交织的极致疯狂,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触碰、每一声压抑在喉间的喘息,都如同烙印般清晰无比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身体的记忆先于意识苏醒。
他依旧维持着沉入潭底前最后的姿势——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抱着怀中那具妖娆柔软的身体,仿佛要将她彻底嵌入自己的骨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臂弯里那温软滑腻的触感,鼻息间萦绕着那缕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清冽潭水与靡丽体香的独特气息。那气息如同最上等的迷药,让他的心神依旧沉溺在一片慵懒而满足的混沌之中。
唇角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馥郁的触感,带着一丝微妙的酥麻。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想要汲取更多那份令人沉沦的暖意,想要确认那并非一场过于真实、过于惊心动魄的幻梦。
然而……
臂弯之中,空空如也。
那份温软,那份妖娆,那份足以点燃他千年冰封之火的致命存在……消失了。
如同投入潭中的月光,当涟漪散尽,只剩下冰冷空寂的倒影。
月痕猛地睁开眼!
那双刚刚经历过情欲洗礼、还带着一丝慵懒迷蒙的冰蓝色眼眸,在看清怀中空荡的瞬间,骤然冻结!
潭水冰冷,浸泡着他的身体,却远不及心口突然被剜去一块的空洞那般寒冷刺骨!
他倏地坐起身!
寒潭的水从他赤裸的胸膛和湿透的墨发上哗啦啦地淌下,在身下的岩石上积起一小滩水洼。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湿漉漉的身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但这生理的寒冷,根本无法撼动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阿清?”
他下意识地低唤出声,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没有回应。
只有寒潭水波轻轻拍打岩石的细微声响,和穿过林间的呜咽风声。
月痕的目光如同失控的探照灯,疯狂扫视着周围!
月光依旧清冷地洒落,照亮了他身下光滑冰冷的黑色巨岩,照亮了潭边凌乱的雪地和落叶,照亮了不远处被潭水打湿的、如同残败花朵般委顿在地的……那抹刺目的红!
是她昨夜穿的那件红衣!
被随意地遗弃在冰冷的岩石和枯枝败叶之间,如同被无情丢弃的、燃烧殆尽的余烬。湿透的布料紧贴着地面,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凄艳的暗红色。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人。
没有气息。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仿佛昨夜那场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点燃了他所有火焰的极致缠绵,只是一场……他独自沉溺的、光怪陆离的幻梦!
“不……不可能!”
月痕猛地摇头,试图甩掉那荒谬的念头。身体的记忆如此清晰!唇齿间的气息犹存!臂弯里残留的触感还未散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将体内那经过昨夜疯狂双修后似乎变得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甚至隐隐带上了某种奇异圆满感的纯阳剑气催动到极致!无形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瞬间覆盖了整片寒潭区域,甚至朝着更远的密林深处蔓延!
搜寻!
疯狂地搜寻!
属于她的气息!那妖异、靡丽、独一无二的气息!
然而……
如同石沉大海!
那股曾让他心悸、让他沉沦、让他为之疯狂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干净得令人心头发寒!仿佛她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从未与他有过那样惊心动魄的交融!
唯有他自己体内那奔腾汹涌、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奇异魅惑感的强大力量(那是双修后魅骨圣体与纯阳剑气交融带来的变化),以及……那深深刻入骨髓、无法磨灭的、属于她的烙印,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徒劳!
她走了。
真的走了。
在他沉沦于情欲巅峰、毫无防备的沉睡之时。
如同完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收割,取走了她想要的东西,然后……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
没有告别。
没有解释。
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巨大的失落、被欺骗的愤怒、无法言喻的空虚、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被抛弃的刺痛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毒虫,瞬间噬咬啃食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
月痕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柔软,但这触感此刻却像滚烫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理智。
目光落在潭边那件被遗弃的、湿透的红衣上。
那抹刺目的红,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嘲讽符号。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体内那刚刚获得突破、本该澎湃强大的剑气,此刻却如同失控的怒涛,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带起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那不是力量的暴动,是心绪狂乱引动的反噬!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痛苦与狂怒的低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毁灭感!
他猛地站起身!
湿透的墨色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水珠不断滴落。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贲张,在月光下如同冰冷的玉石雕塑,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郁与破碎感。
他不再看那件红衣。
不再徒劳地搜寻。
只是……默默地、僵硬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弯下腰,拾起自己同样湿透、皱巴巴的墨色外袍,胡乱地裹在身上。
动作机械,眼神空洞。
然后,他转身。
不再停留。
不再回望这片承载了他最极致沉沦与最冰冷遗弃的寒潭。
他迈开脚步,朝着剑宗的方向走去。
步履沉重得如同拖着万钧玄铁。
每一步落下,都在冰冷的雪地上留下一个深陷的脚印,很快又被风吹起的雪沫覆盖。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覆雪的林间小径上拖曳着,显得无比孤寂、无比落寞。
那张曾经冷峻如冰雕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刚才那声低吼中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一个被彻底击碎、又被强行粘合起来的冰冷躯壳。
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如同碎裂的琉璃,映照着清冷的月光,也映照着潭水倒影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惊心动魄的……红。
寒风吹过,卷起他湿透的衣袂和发梢。
他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走回了那座冰冷的、名为“剑宗”的囚笼。
身后。
寒潭水波微澜,倒映着天上那轮亘古不变的冷月。
潭边,那件被遗弃的湿红衣,如同盛开在雪地里的一朵泣血残花,在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短暂而炽烈的……幻梦。
合欢宗。
最深处的圣殿秘阁内,浓郁的灵雾如同实质般流淌。阵法核心,宋清盘膝而坐。
她身上仅着一件素白的内衬,肌肤莹润如玉,流转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内蕴神华的宝光。
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再无半分伪装出的清冷脆弱,眉宇间尽是睥睨与慵懒。最惊人的是,她心口那道如同狰狞兽口般的魔气印记,此刻已彻底消失无踪!肌肤光滑细腻,仿佛从未受过侵蚀。
体内,磅礴精纯的灵力奔腾不息,比受伤前更加凝练强大,甚至隐隐触摸到了更高境界的门槛!魅骨圣体的本源光华在体内流转,如同被彻底洗涤过一般,纯粹而强大,再无一丝阴霾!
她缓缓睁开眼。
那双妖异深邃的眸子深处,一道精纯的、带着至阳至烈气息的银白色剑意一闪而逝,如同烙印,却又完美地融入了她自身的力量体系。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猎物……
终于……得偿所愿。
至于那个被遗落在寒潭边的、失魂落魄的剑修?
那抹身影在她眼底闪过,只余下一丝极淡的、如同尘埃般的玩味涟漪。
旋即,便被更深的算计与对力量的渴望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