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在闪电逐渐冰冷的身体上积了薄薄一层，步枪用鼻子一遍遍拱开那些枯叶，像是想唤醒沉睡的同伴。可对方胸口的起伏早已停止，琥珀色的眼睛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这次没有时间机器，没有能量交换，外星人的银色血液没能留住它，十年寿命的透支，终究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
步枪趴在它身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在悲伤的洪流里清晰起来。
那是人类还在的时代，德国某座桥洞下，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面包的香气。刚满月的昆明犬幼崽缩在纸箱角落，浑身发抖——它被辗转拐卖，不知怎么流落到了这里。几个醉汉踢着纸箱，污言秽语里带着恶意：“这小狗竟然想把刚出生的昆明犬送回中国？做梦！”
其中一个人抬脚就要踹向纸箱，幼崽吓得发出细弱的呜咽，闭上了眼睛。
“不要打它！”
一声稚嫩却坚定的吠叫响起。一只黑背幼犬冲过来，用小小的身体挡在纸箱前，奶气的低吼里带着豁出去的勇气：“你们打我吧！”
醉汉们被逗笑了，一脚把黑背幼犬踹开。小家伙滚出老远，却立刻爬起来，又冲上去咬住其中一个人的裤腿，死死不放。它的力气那么小，却咬得那么狠，直到醉汉们不耐烦地骂着离开，才一瘸一拐地爬回纸箱边。
黑背幼犬用舌头舔了舔昆明犬幼崽的耳朵，把找到的半块面包推到它面前，喉咙里发出安抚的呼噜声。
那只黑背幼犬，是小时候的闪电。
那只昆明犬幼崽，是刚出生的自己。
“哥哥……”步枪的眼泪终于决堤，滴在闪电冰冷的脸上，“原来你一直都在……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是你在保护我啊。”
难怪第一次在警队见到闪电，它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难怪无论闪电变得多么冷漠、多么陌生，它心底的信任从未动摇。原来这份守护，从它们相遇的第一天起，就刻进了命运的年轮。
闪电用十年寿命换它活，可它又何尝不是用一生的守护，回应着桥洞下那声“不要打它”？
步枪想起闪电说“我不是好哥哥”时的愧疚，想起它用尾巴勾着自己睡觉的安稳，想起它最后衰老的眼睛里，那份从未变过的温柔。
你是最好的哥哥啊。
风卷起落叶，掠过两具相依的身影。步枪轻轻叼起闪电的身体，像无数次那样，带着它走向远方。这次它没有去开满小黄花的坡地，而是朝着城市边缘的方向走——那里有座废弃的桥，桥洞下还留着人类时代的涂鸦，像极了记忆里的模样。
它把闪电埋在桥洞最深处，用石头堆起小小的坟茔，又在旁边刨了个浅坑，蜷缩进去。
以后就在这里陪着你吧。
人类消失了，外星人还在游荡，世界依旧危险。但只要能守着这份从桥洞开始的羁绊，哪怕只剩下回忆，也足够支撑它走完剩下的路。
或许在某个没有外星人的夜晚，它还能听见闪电的声音，像小时候那样，在耳边轻轻说：“别怕，弟弟，我在呢。”
而这一次，它会笑着回答：“嗯，哥哥，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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