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滑过屏幕，直播间右上角那个可怜巴巴的在线人数——
【23】——
像根细小的刺，扎在何田田眼底。
她重重吸了口气，鼻腔里瞬间盈满厨房独有的复杂交响：
昨夜遗忘在洗碗池里、顽强发酵的泡面汤，混杂着角落里顽强求生的半颗洋葱散发出的辛辣气息。
很好，这很生活。
何田田“家人们！”
何田田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仿佛给自己打气，
何田田“今天，咱不整那些虚的！来点硬核才艺！什么叫国际巨星啊？”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沙哑，目光在狭窄的料理台上一扫，精准锁定。
不是话筒，没有麦克风支架。
她抄起的是案板上那把寒光闪闪的——不锈钢菜刀。
冰凉的刀柄硌着手心，沉甸甸的。
何田田把它举到嘴边，刀锋离嘴唇只有几毫米，屏幕前零星飘过几条弹幕：
弹幕【？？？主播冷静！杀猪之前还要念经吗？】
弹幕【刀下留人！我还没点外卖！】
弹幕【救命，这姐们儿今天精神状态堪忧啊……】
何田田视若无睹，闭上眼，酝酿着胸腔深处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洪荒之力。
再睁眼时，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她深吸一口气，厨房里浑浊的空气涌入肺腑。
何田田“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第一句，声调就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劈叉感，像一辆刹车失灵的破三轮车，猛地冲上了陡峭的悬崖边缘。
那声音，尖锐、干涩、毫无缓冲地直冲云霄，又在中途力竭，打着旋儿狠狠坠落。
菜刀在她手里微微颤抖，反射着廉价日光灯管惨白的光。
弹幕停滞了一瞬，随即爆炸：
弹幕【卧槽！耳朵！我的耳朵！！！】
弹幕【这调是去西伯利亚挖土豆了吗？？？】
弹幕【菜刀：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音波攻击……】
弹幕【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听锯木头……】
何田田唱得极其投入，额头沁出细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制造的、这足以让方圆十米内流浪猫连夜搬家的噪音风暴里。
什么跑调，什么破音？
不存在的！
这叫灵魂的呐喊！
是艺术的献祭！
何田田“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就在她铆足了劲儿，准备将最后那个“卖”字用尽毕生功力嚎叫出来，彻底震碎直播间寥寥无几听众的耳膜时——
手机“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尖锐刺耳、毫无节奏可言的手机铃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她燃烧的演唱激情上。
何田田一个激灵，那高亢到一半、即将破开天际的“卖”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噎得她翻了个白眼。
她手忙脚乱地把菜刀“哐当”一声扔回案板，油腻的刀柄在塑料砧板上弹了一下，差点滚落。
她胡乱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一把抓起旁边嗡嗡震动、屏幕疯狂闪烁的手机。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王钢蛋（经纪人）。
何田田心里“咯噔”一下。
钢蛋哥平时找她，不是通告黄了，就是让她去哪个犄角旮旯的商场开业唱暖场。
何田田(这夺命连环call的气势……完了，该不会是上次在超市试吃区吃到被经理列入黑名单的事东窗事发了吧？)
她手指颤抖着划过接听键，还没等放到耳边，手机那头就爆发出一个足以刺穿鼓膜的、撕心裂肺的男性尖叫：
王钢蛋“何——田——田——！！！！”
这声音的分贝值，绝对超越了她刚才的《爱情买卖》最高音。何田田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臂距离，感觉耳膜嗡嗡作响。
王钢蛋“你！踩！狗！屎！运！了！啊——！！！”
钢蛋哥的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劈叉变形，听起来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王钢蛋“‘星耀之子’！是‘星耀之子’啊啊啊！他们找你！他们找你搭档综艺！顾星河！是顾星河亲自点名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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