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怒吼在身后合拢，像一道永闭的闸门。伊万小队被黄金傀儡扛在肩头，穿过水幕后骤然安静的世界。溶洞入口高逾十米，洞顶倒悬的金色矿石闪成星海，映得每一张惊恐的脸都镀上一层古铜。
空气温暖而潮湿，带着硫黄与草药混合的奇异香味。深处传来潺潺水声，似有温泉暗河在脚下流淌。傀儡的脚步沉重却稳健，十具“茧”被依次放在一块平整的白玉岩上。岩面温润，竟透出丝丝暖意，迅速烘干众人被瀑布溅湿的衣物与头发。
白心缓缓踱来，玉色象皮在金光里显得透明。它低头，长鼻前端分成灵活的两股，轻轻贴住每个人的太阳穴。一道冰凉而柔软的触感钻入脑海——
——郑凯看见自己站在灯火通明的篮球馆，观众席上却空无一人，只有计时器红色数字疯狂归零；
——孙燕看见背包里的罐头全部生锈鼓胀，砰一声炸出灰绿霉雾；
——刘威看见防风打火机在掌心里熔成铁水，火舌倒卷，沿着手臂舔向心脏；
——帕看见竹哨裂成毒蛇，回头咬穿自己的喉咙……
他们的心跳在同一节拍失速。恐惧被抽丝、放大、再温柔地抚平，像被海浪反复打磨的礁石。瞳孔逐渐扩散，挣扎的力道松了，藤蔓无声地解开，却没有一个人起身逃跑。
卡莱尔·阿贝贝拄着黑木杖立于白玉岩前，金色眸子里映出十张木然的面孔。他抬手，指尖弹出一点金芒，落在众人眉心。光芒炸开成符纹，随即隐没。一个半球形淡金光幕自岩面升起，像倒扣的琉璃碗，把伊万小队与外界隔开。
做完这一切，老萨满才转向唯一仍保持清醒的人——伊万。
巨狼形态早已在途中被毒素逼回人形。伊万赤着上身，左肩裹了一层草药糊，药香辛辣。他喘着粗气，银灰短发被汗水黏在额前，眼里却仍是未熄的野火。
卡莱尔用杖尾一点，光幕上开出一道仅供两人并肩的缝隙，示意伊万走出。伊万踉跄踏出结界，脚下立刻浮现一圈金色符阵，像锁链，又像保护环。
白心侧过身，把巨大的耳朵贴在洞壁，似在倾听遥远的地脉。卡莱尔则缓缓开口，英语里带着摩擦般的口音：
“孩子，我看得出，你仍想撕碎一切，然后逃出去。”
“可逃不出去的。”
他抬起木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溶洞穹顶的金矿脉突然亮起，投射出一片立体光幕——像全息影像，又似真实裂开的时空缝隙。
画面里，沙漠的旅者、披铁甲的骑士、穿校服的少年、甚至银白机甲的驾驶员……无数身影从裂缝坠落，又在下一瞬被巨兽撕成碎片。
“此地，”卡莱尔的声音低沉，“是‘叠界’的交汇点。时间像河，空间像网。你们来自不同的支流——有的早一百年，有的晚一千年，有的则根本不属于这条河。波动一旦张开，就会有新的‘漂流者’落下。”
他挥手，画面定格在一头通体漆黑、背生六翼的怪物剪影。那东西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在它脚下，散落着折断的权杖、碎裂的机甲、以及半截染血的校服。
“我叫它‘渊主’，应该还有别的学名。我曾从三个世界的幸存者口中听到同一个词——‘归途’。”
“逃走的办法听上去很简单：击败并捕捉渊主，但据说传送的目的地八成不是来者的原来时空” 。
木杖轻敲地面，画面熄灭，溶洞只剩矿石的幽光。卡莱尔俯身，与伊万平视，金色瞳孔里倒映出年轻人紧绷的下颌线。
“那一战，死了多少生命？我数不清。只知道最后活下来的人，要么有实力要么有运气。”
“我庆幸自己只是观战而未参与––”老人摊开树皮般的手掌，掌纹里嵌着细碎金屑，“那也只让我在战场边缘捡回一条命。从那以后，我学会敬畏。”
他伸出一指，点在伊万裹着草药的伤口，药香瞬间苦涩十倍。剧痛让伊万浑身一颤，却咬紧牙关没吭声。
“所以，别乱跑，小狼。你们的命，现在拴在我的结界里。”
“七天后，我会让白心再读一次你们的‘心’。如果那时你们仍执意送死——”老人顿了顿，目光扫过光幕内那一张张仍被幻觉牵引的年轻面孔，“我会亲手把你们绑在傀儡背上，送去它的巢穴。”
白心发出一声低沉的鼻音，象鼻抬起，遥遥指向溶洞更深处。那里黑暗翻涌，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呼吸。
卡莱尔转身，黑袍拖过地面，符阵随之闭合。
伊万站在金色囚笼之外，肩上的毒伤火辣辣地疼，脑海里却回荡着一句话——
“七天后……要么成为渊主的饵，要么成为它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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