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人小队进入了星梭号的主维修舱。
银灰舱壁像平静的水面,映出十张疲惫却掩不住好奇的脸。星尘背手蹦了两步,星云发丝扫过空中,光屑四溅;泰坦立在她侧后,光学镜冷光一闪,整面墙壁随之亮起——飞船的三维伤损图悬在众人头顶,像一道裂开的天幕。
“先把你们编成初级维护组。”泰坦声音低沉,不带起伏。
光束从穹顶投下,在每个人左肩烙出淡蓝编号:M-01至M-10。
林淼怯生生触碰,光斑像小鱼游动,她立刻压低惊呼:“会、会蹭痒哎……”
星尘抬手,示意大家看向最大的裂缝。
“跃迁环被空间乱流啃掉一块,只要补好它,再重载能量,就有资本找出口。”
她语气轻松,尾音却悄悄沉下去,“可惜这片空间是倒扣的瓶子——瓶壁厚得离谱,只进不出。”
一句话,像冰水浇进后颈。刘晓丽攥紧袖口,想说点什么,最终只闷出一声轻哼。
王铁柱与孙果果被推上第一线。
无人机“蜂鸟”悬空,薄如蝉翼的割刀掠过苔藓,碎光飞散。孙果果端着半透明的收集罐,小声数:“一、二、三……”每数一声,罐底就多一粒蓝宝石般的微粒。
离心塔嗡嗡旋转,雾气带着寒香扑到她脸上,她眯眼笑:“像在做薄荷冰沙。”
王铁柱没接话,只把袖口挽得更高,露出被背包勒出的紫痕。无人机的操纵杆在他蒲扇般的手里显得滑稽,机身撞壁炸出火花,他慌忙去捡残骸,指节被割破,血珠滚在银白地面,像一粒朱砂。
“备用机-003。”泰坦平板地递来新机甲,“注意损耗率。”
孙果果悄悄把止血棉塞给铁柱,压低嗓音:“别逞强,等会儿还要扛晶块呢。”
高远、林淼、周倩分到蓝光能量枪,负责对磁极进行对位。
枪体比想象轻,像掬一捧水。周倩是红十字社团的半吊子,却最先弄懂保险阀;她蹲在电容槽旁,指尖轻点,能量条稳步爬升。
林淼负责磁浮手套,手掌刚套进金属指套,整个人被抬离地面十厘米,她吓得马尾都炸了:“放我下去——”
高远咬牙,举枪对准圆心靶,一枪打偏,电弧舔上舱壁,溅出焦痕。他慌忙关掉扳机,脸红到耳尖:“我、我下次注意……”
星尘飘过来,手掌在他肩膀一拍,能量枪端口自动校准:“别紧张,把它当成游戏手柄。”
高远愣了愣,眼底亮起久违的、通关前夜的亢奋。
齐岳、郑涛、刘晓丽被带到全息星台前,他们负责看着沙盘的坐标并计算。
无数星屑悬浮,像黑绒上撒盐。齐岳习惯性推眼镜,却扑个空——镜片早在溶洞裂缝时崩掉一块。他眯起眼,努力辨认光点纬度,十根手指在虚空键盘飞舞。
“自转轴偏角……不对,重算。”
一行行公式瀑布般落下,系统却持续闪红:NO VALID EXIT。
刘晓丽抱臂站在一侧,毒舌习惯性上线:“大学霸,你行不行?”
齐岳没回嘴,只把指节捏得发白。郑涛按住两人肩膀,声音低却稳:“再试一次,我们没时间内讧。”
第二次计算,依旧全红。齐岳呼出一口浊气,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台沿,像要把所有懊悔都碾进去。
赵启与段雨守在侧舱门,监测着风眼。
扫描仪的冷光扫过外面漆黑,屏幕跳出波纹——空间风暴像巨兽心跳,时而平缓,时而暴涨。
段雨把耳麦翻译器调到最灵敏,频道里混杂着拉丁语与二进制的古老提示音,她轻声用英文复述,赵启则用短跑运动员的节拍默念,对应每一次波纹峰值。
“风暴强度四十兆瓦……四十二……还在升。”
赵启舔了舔干裂的唇,“要是再找不到盖子,我们就算修好了船,也冲不出去。”
六小时过去,飞船报时响起柔和叮咚。
地板升起可塑性软垫,自动覆上一层保温膜,像给疲惫的鸟铺上云絮。
王铁柱的呼噜最先打破寂静;林淼抱着膝盖蜷在角落,星云发丝被她当成夜灯,一圈淡紫光环静静旋转;高远终于放下能量枪,手机接上泰坦给的“硅基备用口”,呼吸灯重新亮起,他盯着那一点微光,眼眶发红。
齐岳靠在舷窗,用残破镜片反射外面永恒的黑暗,嘴里无声地背公式——仿佛再背一遍,就能算出那条并不存在的出口。
郑涛端着银色液体口粮,走到维修舱外环。
星尘正仰望巨幅全息瓶壁图,光映得她侧脸像一枚冷月。
“出口概率还是零?”郑涛低声问。
“零。”星尘咧嘴,却笑得明亮,“但你们来了,就不是零。”
她抬手,在虚空一划,七道白色漩涡随之旋转,“瓶子在动,裂口也在变。只要有人实时标记外部坐标,哪怕只增加半个百分点,也足够跃迁环赌一次。”
郑涛没回答,只握紧口袋里的那张手绘小队名单——七十九粒光点,仍在意识深处沉睡。
他不知道,也不该知道,同心蛊正把每个人的位置悄悄写进这片空间的褶皱;他只知道:明天,还要带队伍继续试错。
身后,维修舱灯光转为睡眠模式,像给十名地球孩子蒙上一层柔软的星纱。
而在更遥远的黑暗里,空间风暴仍在无声咆哮,等待他们下一次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