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人

省队射箭馆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松香，几十张弓同时拉开又释放的声响此起彼伏，像一阵被按捺着的风。国家队教练——李翟站在场地边缘，帽檐压得很低，目光却像绷紧的弓弦，扫过每一个靶子和握弓的少年。

场中央的女孩刚射出一箭，箭尾的白羽还没落地，她已经旋身抓起第二支箭，左手虎口抵着颧骨下方，右手三指轻勾弓弦，整套动作流畅得像水流过石头。

李翟的脚步顿了顿——她拉弓时左肩微沉，不是刻意发力的僵硬，倒像春天的柳枝在风里找到了最稳的弧度，箭离弦的瞬间，她喉结极轻地动了一下，像是把呼吸也钉进了靶心。

旁边突然传来弓弦崩断的脆响，一个男孩懊恼地跺脚。李翟没回头，视线仍粘在女孩的靶子上：刚才那箭擦过十环边缘，箭尾颤得厉害，她却连眼皮都没眨，第三支箭已经搭上了弓弦。阳光从高窗斜切进来，在她握弓的手腕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阴影随着拉弓的动作缓缓上移，像秒针在计数。

“气息稳，”李翟掏出记事本，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而且——”他抬头时，正撞见女孩射出第四箭，这一次箭尖稳稳扎进十环中心，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弓弦的反震还要快，又迅速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刚才的得意只是弓弦的错觉。

…………

省队训练馆的喧嚣渐渐退去，其他队员收拾器材时，李翟朝场边的宋酒儿招了招手。她愣了一下，握着弓的手紧了紧，快步走过来，白色运动服的领口沾着点松香末，像落了层细雪。

“跟我来。”李翟转身走向馆后那间挂着“体能监测室”牌子的小屋，推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动宋酒儿额前的碎发。屋里摆着几台银灰色仪器，墙角的电子屏亮着绿光，空气里有股消毒水混着橡胶的味道。

“先测静态心率。”李翟递过一个腕带式监测仪，“正常训练状态下的数值我看过报表，但现在，我要你站在这里，五分钟内什么都别做。”宋酒儿乖乖戴上仪器，背挺得笔直，目光落在墙上的靶心海报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弓柄留下的老茧。电子屏上的曲线慢慢平稳，李翟盯着那个稳定在52次/分钟的数字，眉峰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接着是握力测试。宋酒儿握住测力计的瞬间，李翟突然开口：“昨天省队选拔赛，最后一箭你在想什么？”测力计的指针猛地跳了一下，随即又稳稳攀升。

宋酒（宋酒儿）在想……弓弦的角度

宋酒儿声音很轻，指尖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红色指针卡在了68公斤的位置。

李翟点点头——他看过录像，那箭在风速突变时硬生生修正了轨迹，靠的从不是蛮力。

最后是反应时测试。

屏幕上随机闪过靶心图案，宋酒儿需要用模拟箭杆点击中心。前几次她出手稍慢，李翟没说话，只是在旁边翻着她的训练日志。

当屏幕突然同时弹出三个靶心时，宋酒儿手腕翻转的速度快得几乎出了残影，三个红点精准地落在十环中心。

“犹豫的时候，想想你拉满弓的瞬间。”李翟合上本子，抬头时正撞上宋酒儿眼里的光，那光比屏幕的绿光更亮，带着点不服输的韧劲。

监测仪的最后一组数据跳出来，李翟扫了眼，把报表折起来塞进兜里。“明天早上七点，带着你的弓，在这里等我。”

李翟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是宋酒儿把模拟箭杆放回原位，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脚边投下一道道竖线，像给她画了条通往更远处靶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