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人影被窗棂筛进的光斑晃了晃，何黎捏着支螺钿柄的眉笔转了两圈，指腹蹭过冰凉的笔杆。外间传来肖珏翻动书页的轻响，她深吸口气，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扬声唤道：“夫君，可否帮我画眉呀？”
“夫君”两个字刚出口，她自己先红了耳根。舌尖竟像沾了蜜似的，甜得有些发慌。
外间的翻书声骤然停了。何黎对着镜子偷偷抬眼，看见肖珏的身影在镜中晃了晃，他转过身，目光穿过敞开的房门落在她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你说什么？”
何黎攥紧眉笔，故意扬起下巴，学着话本里闺秀的模样，声音放得又软又甜：“我说，夫君可否进来，替我描这远山眉？”她晃了晃手里的笔
肖珏盯着她看了片刻，镜中的他眉峰微动，似乎在斟酌。何黎的心跳得像擂鼓，正想找个由头圆过去，却见他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拿来。”他声音比平日低了些，透过镜子传来，带着点奇异的震颤。
何黎连忙把眉笔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了手。她重新坐直身子，屏住呼吸看着镜中的他——肖珏握着眉笔的手骨节分明，指尖稳得很，倒不像她这样抖个不停。
他微微俯身，发间的墨香混着淡淡的松烟味漫过来，落在她颈窝里。何黎的后颈瞬间绷紧，连带着脊背都挺得笔直。镜子里，他的脸离她很近，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几乎要碰到她的额角。
“别动。”肖珏的声音就在耳边，热气拂过耳廓，烫得她差点偏头躲开。
他的指尖轻轻落在她的眉骨上，冰凉的笔锋贴着皮肤扫过，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何黎的心跳渐渐慢下来，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既熟悉又让人心慌。
肖珏描完左边，微微侧过身去描右边。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何黎能清晰地看见他下颌线的弧度，看见他抿紧的唇瓣，甚至能数清他落在她耳侧的睫毛。她的呼吸变得轻浅，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碰到他的脸颊。
镜子里，两人的身影挨得极近，他低头，她抬眼，目光在镜中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何黎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泼了胭脂似的，连带着耳根都烧了起来。
“你为什么脸这么红？”肖珏的笔停在她眉尾，声音里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指尖却不自觉地收了收，避开了她发烫的皮肤。
何黎慌忙移开目光，声音含糊：“可能……可能是季阳太闷热了吧。”她说着抬手拍了拍脸颊，试图降温，掌心的温度却烫得自己心惊。
肖珏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似的搔过心尖，让她更慌了。他微微直起身，拉开了些距离，重新握住眉笔，很快描完了最后一笔。
何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眉形确实好看，比她自己描的强多了。她心里欢喜，抬头想道谢，却见肖珏正望着她，眼神深邃，像藏着片化不开的浓云。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眉笔放在妆奁上，转身道：“走吧，该去前厅参加家宴了。”
他的脚步迈得有些快，衣摆扫过屏风时带起一阵风。何黎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指尖还残留着他触碰过的微凉触感。她对着镜子里红扑扑的脸笑了笑，拿起鬓边的珠花簪好，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时，她看见肖珏站在廊下等她，背对着夕阳，周身镀着层暖金。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珠花上，顿了顿，才迈开步子。
“肖珏哥哥，你画的眉真好看。”何黎快走两步跟上他，声音里带着点雀跃
肖珏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柔和。“是吗？”
“嗯！”何黎用力点头，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忍不住又加了句，“以后要是还有宴会，我还想让你帮我画。”
前厅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隐约能听见崔家人的说笑声。肖珏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侧过身等何黎跟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记住我们的身份，别露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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