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烁跪在祠堂里,看着娘亲的牌位一语不发。她刚才依旧是因为修仙这事和她爹闹得不可开交,似乎她俩在此事上是无法达成统一看法。跪到膝盖生疼,她也没想过认错,不再修仙。
十年前若不是那位神仙相救,她和阿曦早就死在十年前了。人活一世,多少人不知自己为何而活,但她清楚。她想成仙,是为了报恩,那是她对神明许下的诺言。她受的恩,她该还。阿曦失去音讯,不知生死,她受的恩,她替她还。所有人都可以说她轴,说她蠢,若是连她自己都背弃了自己的诺言,那才是真的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跪了多久,背后被家法伺候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后面有声响,她转头看去,果然是阿福。
胖丫头提着一个占了她一半身高的大食盒吭哧吭哧的往她这里挪,好不容易到了她身前,她赶紧帮她拎到面前:“又给姐姐送你做的好吃的了,你说说这些年姐姐每次被罚你都来给姐姐送好吃的不累吗?”
胖丫头那双眼睛看着无神,空洞洞的。白烁也是看了这么些年才看习惯,往常带胖丫头出去,外面的人不是说三道四就是惧怕,惧怕她这双空洞洞的眼神。
“不累,好吃的”胖丫头歪了歪小脑袋,就这么两个词都重复了好几遍才停。这还是她好些年才教会的,至少会对她的话有反应。连她爹都没有这个待遇,胖丫头只会应答她的话。
白烁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碗芙蕖玉乳羹,一份槐叶冷淘一份桃花饼。她先拿出芙蕖羹来吃,边吃边问:“阿福啊,我每次被打受伤,你就给我吃芙蕖羹,吃完后我的伤就会好很快,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好东西才这么有效果”
她看向胖丫头,可惜胖丫头还是和以往一样,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反应。
.............
翌日,阳光高照。
白烁进厅堂的时候,八仙桌上摆放着早膳。白城主坐在桌前吃早膳了,披着盔甲,想来是早就起身巡防回来了。阿福也端坐在一侧,脸盘大的海碗中盛着清粥,白烁进来时,她爹正好又夹了一个大馒头放到阿福的粥碗里面。她坐到阿福身边,看了她爹一眼,白城主自顾自的吃着早膳,当没看到她。
她伸手去拿篮子中的馒头,就见一双筷子插在馒头上,将馒头叉走。
“......”白烁“你想饿死我就直说”
“某些人傲骨铮铮,志气能当饭吃,饿不死。而且,昨晚的宵夜吃不饱吗?”
白烁似乎转移话题:“阿昭昨日不是说出城谈生意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白城主继续内涵:“某些人逛青楼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自己有个未婚夫叫阿昭呢?”
“我没逛青楼,那也不是青楼”
“某些人不用跟我解释,我跟某些人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爱去哪去哪”说完,把筐里最后一个馒头夹到阿福碗里,将自己碗里的粥一口闷完,碗被嘭的一声放在在桌上,起身离开。
“巡防!”
外面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
“爱去哪去哪”白烁歪着嘴学了一遍,跟阿福诓了最后一个馒头吃了,看着外面:“这可是你说的”
不羁楼
“楼主,我来寻你了”
“昨夜未聊完的事,咋们继续呀”
白烁踏进不羁楼,今天这里没开门,都没看到什么人。整个不羁楼显得空荡荡的。
很快,天火和藏山就下来引白烁上了二楼。
二楼的华丽比之一楼有过之而无不及,白烁打量着这二楼的奢侈华丽简直叹为观止。这奢侈的风格,狂野的做派,真能是神仙?她有些怀疑,还是得试探清楚。
穿过回廊立柱,正前方立着一道挺拔的人影,白烁快步走过去。
“白姑娘说改日回来,本以为会晚几日,没想到这么着急啊”梵樾看向这个可以引动无念石的人族姑娘。
“我也没想到匆匆一面,楼主便将我的话记在了心上”白烁扬起笑容。
“昨夜你说你一心求道本事不少,什么都可以让本君考校,那既如此...”白烁打断他的话“等等,昨夜是昨夜,今日是今日旁的事不着急谈。我与楼主既然有缘相识,那总得好好认识一番才是。我们宁安城呢有一种助兴的酒令,一杯酒一个问题。我喝,你答,楼主敢吗?”
琥珀晶石做成的琉璃杯倒满酒,白烁率先拿起一杯饮下,放下空杯问:“楼主一见不俗,不知高姓大名出自哪门哪派?来我城中所为何?”
“本君梵樾,师承兰陵宗先代掌门门下。修道多年,云游四方,途径此地而已”
“我与道长竟如此有缘,云游都能碰见”白烁拿起下一杯酒饮下:“我求仙多年,虽未习得仙术。但在这些方面也算小有涉猎,如今这世道,骗子可不少。既然道长名头这么大,亮几手给我瞧瞧也不算过分吧”她一脸期待的看着。
梵樾挑眉:“你竟将本君与那些游方术士相比”
“哪里的话,活神仙你自然跟他们不同,是我。我小人之心,被人骗多了,总得学着聪明些。若是冒犯了呢,那这杯就算是赔罪酒了”
“那白姑娘想看什么呢?”
“呼风唤雨,雷霆闪电这些对你是不是太难了?”
梵樾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澄亮的琉璃窗外开始雷霆闪亮,乌云晕染在天际,不多时便雨雾蒙蒙。
窗边,白烁走过去就看到这突然变了的天。
梵樾走过来,站在旁边:“白姑娘还想看什么?流火袭城,虫灾遍地,只要你想,本君都给你看个够”
白烁有些僵硬的面容扯起笑:“够了够了,神仙法力通天,白烁信了”
回转到桌边端起第三杯酒,白烁刚举起来就被夺走,梵樾一口喝尽“白姑娘问了那么多也该轮到本君了”
话落,梵樾一把制住白烁的手臂,将手中无念石贴到白烁眉心,流光溢散。
“你在干什么?”白烁发现自己动不了,心下有些慌张。
梵樾看着有了动静的无念石,她果然可以引动无念石。
白烁挣扎起来,梵樾用一只手桎梏住她的脖颈处,他要干什么?难道是在测试自己的资质?想到这儿,白烁就不挣扎了。
无念石闪过流光,很快又没有反应了,梵樾又从白烁额见引渡气息进入无念石。奇怪,她能让无念石起反应,却不能开启无念石?难道是因为她的念力太弱了?
白烁一把把梵樾推开,刚才梵樾为了测试无念石贴了上来,两人之间离得很近,连气息都纠缠在一起。“那个正经仙门会这样动手动脚啊?”
梵樾收回心思“白姑娘别急吗,这是兰陵宗的仙法路术,你若不想学就算了”
“你当我傻子啊,从来没听说哪门仙术,需要用石头在人头上晃来晃去。什么仙门弟子,我看你更像邪魔外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不知道只能说明你无知。白姑娘,本君怜你一心求道,才破例与你一见,既不愿意,还请离开”
白烁气急,还想理论。就听到楼下有两打斗声响起,连忙下楼去。正看到重昭,她小跑过去:“阿昭,你怎么来了?”
重昭正想说话,就看到白烁身后跟着的人,忙把白烁拉在身后。
梵樾走过来:“这位是?”
“在下重昭,是白烁自幼订亲的未婚夫”
梵樾挑眉一笑,看向重昭身后的白烁:“真有意思,如此不同的两人竟缔结婚约。该不会,白姑娘是什么特别之人吧?”
“白烁只是在下的未婚妻而已,并无特别身份。家中长辈知我二人来此,颇为忧心,无论阁下有何图谋,今日都不是时机”重昭似有其意。
梵樾道“说的有理,我们途径此地,不过随意做些正经营生,重昭公子若是下次再来,记得提前打声招呼。以免,平添误会”
重昭定定看了梵樾半晌:“好”
只有白烁懵懵的,揪了揪重昭的衣袖:“阿昭,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先回去再说”
重昭拉着白烁离开不羁楼,两人一路说着话。重昭话里话外都让白烁小心提防着不羁楼,似乎在他眼里,不羁楼是个虎豹豺窝。路走到一半,重昭就说有事先行离开了。
白烁也觉得今日那梵樾不像个正经修仙的,打算去找孙观主问个明白。谁知去时,清云观已经人去楼空。她就知道又被-摆了一道,等她再回城中之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空荡寂寥的街道上,突然起了狼嚎之声。随后,白烁就见到似人似狼的怪人出现,她就知道又遇见妖怪了。她立刻转身就跑,只是那狼妖紧追不放,似乎就是朝她来的。
穿街过巷的逃跑中,白烁发现这妖怪明明可以一巴掌把她拍死,却更像戏弄她一样追着她跑。一路上经过那么多房舍,它却哪也不去,只紧盯着她追。她将孙观主给她的那些符咒往后面的妖怪丢去,也无作用。
这妖怪追了她一路,却没有下杀手,是偶然还是有人有心试探?有人试探的话又是谁呢?白烁边跑边想,最后往一个方向跑去。
不羁楼中,梵樾站在一楼,似在等待着什么。正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穿着鹅黄衣裙的少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边跑边喊:“楼主,有妖怪”一把抓住他的手躲在身后:“本姑娘流年不利,出门就遇到了妖怪。活神仙,正好试试你那兰陵仙法正不正宗”
梵樾一把将人甩开:“白姑娘不是觉得在下是邪魔外道吗?现在有难倒是相信在下是活神仙了”
白烁道:“是不是仙,下点雨招点雷不算得看你今夜帮不帮我”正说时,那狼妖就已经跃门而来了。
旁边的天火藏山上前一招制住,将狼牙压倒在地。
梵樾才慢悠悠开口:“遇到此等危险,白姑娘还想着试探于我,胆子倒是不小”
白烁避开他的眼神,就见梵樾从她背着的小包中抽出一张符咒,她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这符不顶用”
“在你手中无用,在我手中不同”说着,梵樾抬手在白烁手指上划破一个口子,符咒从血口处划过,沾染上人血朝狼妖飞去:“破”
狼妖立时就被击飞出去,白烁看得惊讶。
“如今本君是仙是妖啊”
白烁即刻道:“仙,必须是仙”
谁知这时,狼妖突然暴起。几人诧异,天火和藏山上前阻拦,都被击退。
这狼妖发起狂来,两人连手都打不过,试探也不是这么个试探法的,难道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白烁还没想清楚,狼妖就朝她这边而来,她连忙就地一滚,躲开了狼妖的攻击。谁知狼妖一次不行,还来二次再次攻击过来。
无念石突然从梵樾手中脱落,朝白烁飞去,挡住狼妖的又一次攻击。将狼妖击飞出去,白烁这才看到飞在自己面前的石头,似乎是之前梵樾拿来贴在她额间的那块石头。她试探伸手过去,捏住石头的 瞬间,耳边似乎有人喊住手,不待她多想,一股磅礴的力量自手中传至全身,白光闪过,有人飞身过来,随后一起消失不见。
白烁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被水环绕的地方,孤寂、冷清是她对这个地方的第一眼想法。再然后摸着似乎进入自己体内的石头,她似乎听到梵樾叫它无念石,这石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进到她的身体里。
她四处环绕了一圈,最后看到离她落地不远处还有一块浮起的岛礁,岛礁上有个白头发的人影坐在岸边钓鱼。她忙喊:“老人家,这里是哪儿啊?我该怎么出去”
白说细细看去,突然在那人身边坠着的一块玉佩上愣神,那好像是恩人身上挂着的玉佩。她连忙朝那边大喊:“恩人、恩人”正想朝那边走去,却不想前面是水,还没等她扑腾进去,就有股力量把她往后拉,丢在地上。
白烁抬头,就看到梵樾。
“偷了本殿的东西还敢跑,你找死!”
白烁连忙爬起来,朝他道:“楼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是,送我去对面”她说着往对面看去,那边此刻却是空无一人,仿佛她之前都是错觉。“怎么不见了,刚才明明还在哪儿”
“少在这儿装疯卖傻,把无念石给本殿还回来”梵樾抬手,一股妖力朝白烁而去。他想取出无念石,却不想无念石已经认主取不出来。无念石是神物,神域早已无神,凭什么认主。他一把掐住白烁的脖子逼问:“你到底是谁?”
白烁拼命挣扎:“活神仙...”
梵樾加紧手上的力度“本殿没工夫陪你玩什么演神仙道游戏,说你是什么人为何能让神物认主,又为何能入此神境?”
白烁的呼吸愈加急促,那块石头是神物,梵樾想要杀她。这是她此刻真切感受到的杀意,她挣扎着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神物什么神境,我只是想求仙问道,我是白烁啊”
“嘴硬”梵樾的眸色愈加冷厉“很好,死了无念石就出来了”
他的力量不断加剧,白烁的呼吸逐渐小了,几近于无的瞬间,一股力量自白烁身体溢散,弹开两人,白光再次浮现,两人出现在不羁楼中。
“殿主!”
“你们能不能先救我”
白烁被梵樾压在身上,多少有点进气多出气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