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子站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颤抖。姐姐再也无法演奏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窗外的栀子花在夜色中散发着幽香,却无法驱散房间里的沉重。
手机屏幕亮起,是花寒凌发来的消息:"听到你姐姐的事,很难过。音乐不该成为伤害。"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白栀子的眼泪再次涌出。她擦掉落在琴键上的泪滴,回复道:"谢谢。妈妈说要我代替姐姐完成她的梦想。"
消息发出后,白栀子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她抓起外套悄悄溜出家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音乐厅后面的小花园。
月光下,那架老钢琴静静地立在凉亭中。白栀子走近它,轻轻抚摸着斑驳的琴盖。当她掀开琴盖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白栀子转身,看见花寒凌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小提琴盒。她的酒红色衬衫在夜色中显得深沉,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你怎么..."
"直觉。"花寒凌走近,"当我听说白芷晴的事,就知道你肯定需要这个地方。"
白栀子低下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我身上,而我..."
"而你害怕重蹈你姐姐的覆辙。"花寒凌替她说完了这句话,然后打开琴盒取出小提琴,"来,弹点什么。"
"我弹不了比赛曲目,现在..."
"谁说要弹比赛曲目了?"花寒凌歪着头看她,"弹你想弹的。你上次发给我的那首曲子,我很喜欢第二节的变奏。"
白栀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在钢琴前。这一次,她没有弹自己熟悉的小调,而是即兴创作起新的旋律。起初音符有些凌乱,但随着花寒凌的小提琴加入,音乐渐渐有了形状,像夜空中逐渐清晰的星辰。
他们就这样演奏着,没有乐谱,没有规则,只有月光下的共鸣。白栀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不再担心指法是否正确,不再顾虑是否符合评委的口味。
音乐停止时,花园里一片寂静,只有夏虫的鸣叫。白栀子的手还放在琴键上,心跳得厉害。
"太美了。"花寒凌轻声说,"这才是真正的你。"
白栀子抬头看她:"但我妈妈..."
"你妈妈爱你,这点毋庸置疑。"花寒凌坐在她身边,"但她把对音乐的热爱变成了枷锁。音乐不该是这样的,它应该是..."她思考了一下,"就像我们刚才那样,自由、真实、充满生命力。"
白栀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创作一首完整的曲子。不只是小片段,而是一首能表达我自己的作品。"
花寒凌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写啊!我可以帮你,虽然我主修小提琴,但作曲理论还不错。"
"可全国大赛..."
"比赛和你创作自己的音乐并不冲突。"花寒凌认真地说,"事实上,如果你能在比赛中展现原创作品,反而会让人印象深刻。"
白栀子咬了咬嘴唇:"妈妈不会同意的。她只认可经典曲目。"
"那就先不告诉她。"花寒凌狡黠地眨眨眼,"我们可以秘密进行。白天练习比赛曲目,晚上创作你自己的音乐。等作品完成了,再决定是否公开。"
这个大胆的建议让白栀子既紧张又兴奋。她从未对母亲隐瞒过任何事情,但内心深处,一股强烈的创作欲望正在涌动。
"好。"她终于点头,"我们试试看。"
接下来的两周,白栀子过着双重生活。白天,她在莫教授的监督下刻苦练习比赛规定的肖邦和贝多芬曲目;晚上,当父亲以为她在房间休息时,她悄悄溜出去与花寒凌在花园相会,创作属于自己的音乐。
花寒凌不仅是个出色的小提琴手,还是个严格的作曲导师。她教白栀子如何将零散的灵感组织成完整的结构,如何运用和声规则又敢于突破它们。有时他们会争论到深夜,关于某个转调是否合适,某个乐句该如何发展。
"你的音乐太拘谨了,"花寒凌常常这样说,"就像你这个人一样,总是担心犯错。有时候错误反而能创造出最动人的效果。"
白栀子逐渐学会了放松,让音乐自然流淌而不是刻意控制。她的作品慢慢成形,一首融合了古典技巧与现代感的钢琴独奏曲,她暂时命名为《自由变奏曲》。
与此同时,母亲从纽约打来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姐姐的伤势比预期严重,可能需要长期康复。每次通话,母亲都会详细询问白栀子的练习进度,然后不厌其烦地强调这次全国大赛的重要性。
"莫教授说你进步很大,但第三乐章的情感表达还不够。"昨晚的电话中,母亲这样说,"你必须把自己完全投入进去,就像你姐姐当年那样。"
挂断电话后,白栀子坐在钢琴前,机械地弹着比赛曲目,心思却飘向了她的《自由变奏曲》。明天就是母亲回来的日子,她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机会继续自己的秘密创作。
手机震动起来,是花寒凌发来的消息:"有个地下音乐比赛在下周末,原创作品专场。我报名了,你也应该试试。"
白栀子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加速。参加非正式比赛?母亲会大发雷霆的。但另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这是检验自己作品的好机会,在真正的观众面前演奏,而不是只为评委。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回复:"好,我参加。但要用化名。"
花寒凌很快回复:"太棒了!就用'栀子花'怎么样?简单又符合你。"
就这样,白栀子迈出了背离母亲期望的第一步。比赛前夜,她谎称要去同学家学习,实际上与花寒凌一起来到了城郊的一个小型音乐沙龙。场地不大,但挤满了年轻人,气氛热烈而自由。
"紧张吗?"花寒凌在后台问她。
白栀子点点头,手心全是汗:"我从没在公开场合弹过自己的作品。"
"记住,今晚没有对错,只有表达。"花寒凌握了握她的手,"我会在台下为你加油。"
当白栀子坐在钢琴前,聚光灯照在她身上时,一阵恐慌袭来。但当她开始弹奏《自由变奏曲》,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音乐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像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忘记了观众,忘记了比赛,甚至忘记了自己,完全沉浸在创作的世界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白栀子恍惚地站起身鞠躬,看到前排的花寒凌激动地站起来鼓掌,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评委给出的评价出乎意料的好:"这位栀子花的作品既有古典音乐的严谨结构,又融入了现代的情感表达,特别是中段的变奏处理,展现了对音乐语言的深刻理解..."
比赛结束后,几个观众围上来询问她的音乐背景和创作灵感。白栀子含糊地回答着,生怕被人认出身份。花寒凌适时出现,拉着她离开了沙龙。
"看到了吗?人们喜欢真实的你。"走在夜色中的街道上,花寒凌兴奋地说,"你的音乐打动了他们。"
白栀子感到一种奇妙的成就感,不同于以往在正式比赛中获奖时的感觉。这一次,人们赞赏的不是她的技巧,而是她的创作,她的思想。
"谢谢你。"她真诚地对花寒凌说,"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我永远不会迈出这一步。"
花寒凌笑了笑,突然停下脚步。月光下,她的表情变得认真:"白栀子,你有没有想过,音乐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让白栀子愣住了。从小,音乐就是母亲安排的任务,是家族的传承,是她生活的全部。但自从认识花寒凌,她开始感受到音乐的另一面——表达、自由、快乐。
"我...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但和你一起创作的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花寒凌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那就记住这种感觉。无论你将来选择什么道路,都不要失去它。"
她们在分岔路口道别,约定第二天在老地方见面,讨论如何完善《自由变奏曲》。白栀子轻手轻脚地回到家,却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这么晚才回来?"父亲白松从报纸上抬起头,"你妈妈明天早上的飞机,她特意叮嘱我要看着你好好休息。"
白栀子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母亲提前回来了。"我去同学家学习了,忘了时间。"
白松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吗?莫教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但心思似乎不在比赛曲目上。"
白栀子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我很认真在练习。"
"栀子,"父亲放下报纸,"你知道我和你妈妈不一样。对我来说,你的快乐比任何比赛都重要。"
这句话让白栀子眼眶发热。她突然有种冲动,想把一切告诉父亲——关于她的秘密创作,关于地下比赛,关于《自由变奏曲》。但想到母亲明天就要回来,她又退缩了。
"谢谢爸爸。"她轻声说,"我去休息了。"
回到房间,白栀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晚的经历像一场梦,观众的掌声,花寒凌闪亮的眼睛,还有那种被真正理解的喜悦。她想起花寒凌的问题:音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手机震动起来,是花寒凌发来的消息:"刚收到通知,全国大赛允许原创作品参赛了!截止日期延长一周,你完全来得及提交《自由变奏曲》。"
白栀子盯着这条消息,心跳如鼓。在全国大赛上演奏自己的作品?母亲会怎么想?评委们会接受这种非传统的音乐吗?但如果成功了...
她想起今晚观众的反应,想起弹奏时那种纯粹的自由与快乐。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成形:也许,她可以在全国大赛上演奏《自由变奏曲》,向所有人展示真正的白栀子。
但首先,她必须面对明天回家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