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轩被送走后,秦淮河畔的喧嚣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苏清辞与叶鼎之之间凝滞的沉默。雨水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打在灯笼上,晕开一圈圈朦胧的光晕。
苏清辞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叶鼎之刚才攥出来的。三年前在雁回关,他也是这样,用近乎粗暴的方式宣告着他的掌控,仿佛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只是一件可以被他随意支配的物件。
苏清辞“你打算一直这样困住我吗?”
苏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疲惫。
叶鼎之站在她面前,玄色锦袍被雨水打湿了边角,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他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叶鼎之“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谈谈。”
苏清辞“谈什么?”
苏清辞自嘲地笑了笑。
苏清辞“谈你当年如何在雁回关将我弃之如敝履?谈你如今如何凭着魔族至尊的身份,强行闯入我的生活?还是谈……你刚才差点杀了沈大哥?”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叶鼎之哑口无言。他确实没资格谈,当年是他亲手斩断了所有情分,如今又凭什么要求她心平气和地听他说话?
叶鼎之“我不会伤害他了。”
叶鼎之最终只能挤出这句话,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
叶鼎之“只要你……不离开我。”
苏清辞猛地抬头看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苏清辞“叶鼎之,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该围着你转?你想要的时候,就可以把我捡起来;你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把我丢掉?我告诉你,我苏清辞不是物件,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叶鼎之的心像是被她的声音撕开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想说当年在雁回关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可话到嘴边,却被一种莫名的骄傲堵了回去。他是魔族至尊,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从未学过如何低头解释。
叶鼎之“你的人生,只能有我。”
叶鼎之硬起心肠,说出的话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苏清辞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苏清辞“好,很好。叶鼎之,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既然你非要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转身,一步步朝着清安堂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无法挣脱的宿命。
叶鼎之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涌上一阵慌乱。他宁愿她像刚才那样哭闹、斥责,也不愿看到她这样死寂的顺从。可他终究没有追上去,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魔族士兵跟上,远远地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回到清安堂,苏清辞便把自己关在了内室。沈文轩不在,药铺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雨声敲打着窗棂的声音。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脸,眼神空洞。
叶鼎之就守在药铺外面,像一尊冰冷的守护神,也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囚笼。
接下来的日子,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城南那家清安堂被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围住了。没人敢靠近,连往日熟络的街坊邻居,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叶鼎之每天都会来药铺,有时只是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一会儿;有时会进来,笨拙地想跟苏清辞说些什么,却总是被她冷漠的眼神逼退。
他带来了很多东西,名贵的药材,精致的首饰,华美的衣裙,堆满了药铺的角落,可苏清辞连看都不看一眼。她依旧穿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每天按时研磨药材,仿佛那些东西和外面的人都不存在。
叶鼎之越来越焦躁。他以为只要把她留在身边,总有一天能打动她,可他没想到,她的冷漠会像一把钝刀,日复一日地切割着他的心。
这天,叶鼎之又来到药铺,看到苏清辞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诗集,看得入神。那是沈文轩之前送她的。
看到那本诗集,叶鼎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几步走上前,一把夺过诗集,狠狠摔在地上。
叶鼎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那个书生!”
苏清辞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苏清辞“与你无关。”
叶鼎之“与我无关?”
叶鼎之被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
叶鼎之“苏清辞,你看着我!你现在是我的人,你的心里只能有我!那个沈文轩,你想都别想!”
他的力道很大,苏清辞的肩膀被撞得生疼,可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苏清辞“叶鼎之,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讨厌你。”
叶鼎之“我不管!”
叶鼎之红着眼,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叶鼎之“就算你讨厌我,你也必须留在我身边!”
他低下头,想要吻她,却被苏清辞猛地偏头躲开。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带着他身上凛冽的魔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清辞猛地推开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苏清辞“别碰我!”
叶鼎之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心口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拳,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根本不是在挽回她,而是在把她越推越远。
叶鼎之“我……”
叶鼎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弥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魔族士兵匆匆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神色慌张。
路人甲“尊上,不好了!沈文轩……沈文轩不见了!”
叶鼎之猛地回头,眼神一厉。
叶鼎之“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
路人甲“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刚才去给他送药,就发现房间空了,窗户是开着的,像是……像是自己跑了。”
魔族士兵结结巴巴地回答。
苏清辞听到沈文轩不见了,猛地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苏清辞“他伤还没好,怎么会跑?”
叶鼎之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他冷冷地看着苏清辞。
叶鼎之“是不是你早就计划好的?让他假装受伤,然后趁机逃跑?”
苏清辞“你胡说!”
苏清辞怒视着他。
苏清辞“沈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叶鼎之“危险?”
叶鼎之冷笑。
叶鼎之“在我的地盘上,谁敢动他?除了你,谁还会帮他逃跑?”
苏清辞“叶鼎之,你不可理喻!”
苏清辞气得浑身发抖。
苏清辞“沈大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不能让他有事!你快派人去找他!”
叶鼎之“找他?找回来让你们双宿双飞吗?”
叶鼎之的眼神冰冷。
叶鼎之“我告诉你,苏清辞,他跑了正好,省得我看着碍眼!”
苏清辞“你!”
苏清辞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突然意识到,跟这个被权力和猜忌蒙蔽了心智的男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她不再看他,转身朝着内室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叶鼎之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和恐慌交织在一起。他知道,他又说错话了。他明明也担心沈文轩的安危,毕竟那是她在乎的人,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伤人的利刃。
叶鼎之“来人。”
叶鼎之对着门外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叶鼎之“去查,沈文轩到底去哪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路人甲“是。”
叶鼎之看着地上那本被他摔落的诗集,弯腰捡了起来。诗集的封面上沾了些灰尘,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翻开一页,上面有苏清辞用娟秀的字迹写的批注。
他看着那些批注,仿佛能看到她看书时认真的样子。那时的她,眼中一定是有光的吧。
可现在,她的光,被他亲手熄灭了。
叶鼎之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恐慌。
他该怎么办?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吗?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他无声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