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系统的倾诉

月光如水，洒在边疆营地的廊檐上。林越从与阿宝的秘密会面中抽身，整理好衣襟，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朝着营房走去。远远地，他就看见龙皓晨站在门口，少年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不时抬头望向林越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林越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他深吸一口气，伪装出平常的神色，缓步上前。

龙皓晨没事吧？

龙皓晨见他走近，立刻迎了上来，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视，像是要确认他是否受伤 ，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林越笑了笑，笑容却有些牵强：

林越没事。

短短两个字，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来维持平静。他不敢与龙皓晨对视，怕那双金棕色的眼睛看穿他眼底的慌乱与心虚。

龙皓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什么破绽，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搭在手臂上的披风展开，披在林越肩头：

龙皓晨夜里凉，别冻着。

披风上还带着龙皓晨的体温，温暖而熟悉，林越心中一颤，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他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有些压抑的气氛，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往营房里走。龙皓晨刻意放慢脚步，与林越并肩而行，偶尔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林越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心里的愧疚越发浓烈，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

推开营房的门，里面鼾声阵阵，队友们都已熟睡。林越和龙皓晨轻手轻脚地回到各自的床铺，躺下后，林越望着头顶的帐幔，久久无法入眠。他知道，龙皓晨一定有很多疑问，而自己却无法给出答案。

另一边，龙皓晨也没有睡着，他侧过身，借着微弱的月光，静静地看着林越的方向。他能感觉到林越的不对劲，从白天他突然离开，到现在强装镇定的笑容，都让龙皓晨心里充满不安。但他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林越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后半夜的营房彻底沉入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掠过屋檐，卷起几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林越躺在与采儿相邻的床铺上，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白天与阿宝在空间里的温存、龙皓晨在廊下的委屈质问，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转，搅得他心神不宁。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终于袭来，他刚要坠入梦乡，眼前的景象却骤然变了。还是那间营房，布幔却被扯得粉碎，采儿站在床边，青竹杖拄在地上，指尖微微颤抖，原本温和的语气变得冰冷：

圣采儿阿越，你告诉我，阿宝是谁？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林越心头一慌，刚想解释，就看见龙皓晨从门外冲进来，手里攥着一枚泛着魔气的玉佩——那是阿宝上次落在空间里的，不知怎么到了龙皓晨手里。少年的金棕色眼睛里满是失望，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

龙皓晨林越，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紧接着，杨文昭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六年前猎魔山谷的场景，画里的少年眉眼与林越一模一样。

杨文昭六年前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杨文昭的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只剩红着眼眶的质问，

杨文昭你骗了我六年，还骗了龙皓晨，骗了所有人！

司马仙、林鑫、陈樱儿……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眼神里有失望、有愤怒、有不解，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越身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众人转身离去，偌大的营房里，只剩他一个人，被无边的黑暗包裹。

林越不要——

林越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肋骨。他大口喘着气，指尖攥着被褥，指节泛白，直到听见身边采儿均匀的呼吸声，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噩梦。

可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了，那些质问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让他浑身发冷。他不敢再睡，怕一闭眼，就又回到那个绝望的梦境里。他轻轻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动作轻得像怕惊动空气，小心翼翼地绕过采儿的床，掀起布幔的一角，溜出了这个临时搭建的私密空间。

营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司马仙的打呼声此起彼伏，林鑫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梦话，龙皓晨的床铺在对面，少年侧躺着，背对着门口，月光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却不知为何，林越看着那背影，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梦里龙皓晨失望的眼神，比任何质问都让他难受。

他悄悄拉开营房的门，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边疆夜晚特有的凉意，吹在满是冷汗的皮肤上，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稍微压下了心头的慌乱。他走到廊下，靠在冰凉的廊柱上，望着远处城墙上火把的微光，只觉得浑身疲惫，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林越系统，

林越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从噩梦中惊醒的颤抖，

林越你在吗？

系统【宿主，我在。检测到宿主心率异常，情绪波动较大，是否需要进行心理疏导？】

系统的机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却在此刻，成了林越唯一的倾诉对象。

林越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又像是想起系统看不到，才低声说：

林越不用疏导，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这种任务？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额头上的冷汗，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林越修复时空漏洞，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一定要让我撒谎，让我欺骗所有人吗？

系统【宿主，任务是根据六年前时空乱流的节点自动生成，最优解即为宿主以当前身份介入，修复与阿宝、杨文昭、龙皓晨等人的因果线，从而填补漏洞。】

系统的回答条理清晰，却没有丝毫温度，

系统撒谎是为了隐藏宿主的真实身份，避免因果线提前断裂，导致任务失败。

林越最优解？

林越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自嘲，

林越可我现在觉得，这根本不是最优解，是最折磨人的解。

他靠在廊柱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林越我每天都在撒谎，

林越阿宝说我会尽快陪他回魔域，可我连边疆的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跟杨文昭说以后再解释，可我根本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他说清楚六年前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

林越撒完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去圆。上次在客栈，杨文昭认出我，我只能用‘以后解释’搪塞他；这次阿宝找我，我又只能跟龙皓晨说‘遇到旧识’。我每天都在想，下一个谎该怎么说，下一次该怎么掩饰，我真的好累啊……

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从眼眶里涌出来，砸在手臂上，滚烫又冰凉。林越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他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在时空管理局执行任务时，再危险的情况他都能冷静应对，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要面对的不是冰冷的任务目标，而是活生生的人，是对他有执念的阿宝，是对他满心担忧的龙皓晨，是等了他六年的杨文昭，还有视他为好友的采儿。

林越更可笑的是，我还在欺骗他们的感情。

林越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再也没了往日的从容，

林越阿宝说他找了我六年，说以后换他保护我，他的执念全是因为我；龙皓晨每天担心我，怕我消失，怕我不回来，他的心意那么明显，我却只能装作没看见；杨文昭明明知道我在撒谎，却还是选择保密，他的等待，我也给不了回应。

他抬手抹掉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眼泪越流越多，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林越我有时候真的想不管什么任务，不管什么时空漏洞，就这么丢下一切跑掉。

林越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得更厉害，

林越可我…舍不得

林越系统，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林越终于问出了心里的话，声音里满是自我怀疑，

林越我一边享受着他们的关心和在意，一边又瞒着他们最重要的秘密，我像个骗子，骗了他们的感情，也骗了自己。

系统【宿主，无需自我否定。】

系统的声音难得软了些，不再是纯粹的机械音，似乎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系统【宿主对任务目标产生情感羁绊，属于正常现象，并非自私。根据任务进度显示，目前已完成30%，待边疆魔族危机解除，时空漏洞将逐步修复，届时宿主可自主选择是否留在当前时空，或返回原时空。】

林越自主选择……

林越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林越可现在的每一天，都像在走钢丝。我怕哪天我撑不住了，谎言被戳破，到时候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我怕我会辜负阿宝的执念，辜负龙皓晨的担心，辜负杨文昭的等待，更怕失去采儿这个朋友。

他靠在廊柱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把所有的疲惫、委屈、不安都发泄出来。白天的他，是猎魔团里可靠的“万能补丁”，是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冷静伙伴，可只有在这无人的夜半，在只有系统陪伴的时刻，他才能卸下所有伪装，露出最真实的自己——一个被任务压得喘不过气，被情感缠得无法脱身的普通人。

夜风越来越大，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光影在地上跳动，像不安的心跳。林越慢慢平复着呼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刚想站起来，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心里一慌，以为是采儿醒了，却看见龙皓晨站在营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月光洒在他身上，少年的眼神里满是担忧，没有丝毫睡意。

林越赶紧别过脸，用袖子飞快地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林越皓晨？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刚才动静太大，吵到你了？

龙皓晨没说话，只是快步走过来，将手里的外套轻轻披在林越肩上，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林越的脸颊。指尖触到未干的泪痕，少年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却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哭，只是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放得极轻，像在怕惊扰了什么：

龙皓晨夜里风大，廊柱凉，别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林越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心里又酸又软，刚压下去的眼泪差点又涌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却发现喉咙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龙皓晨见状，也没再追问，只是在他身边坐下，靠着廊柱，与他一起望着远处的城墙。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可奇怪的是，原本压抑的心情，却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渐渐平复下来。

林越悄悄在心里对系统说：

林越屏蔽声音，别打扰我。

系统【收到，已屏蔽系统语音，宿主可随时唤醒。】

做完这一切，林越才放松下来，靠在廊柱上，感受着外套上龙皓晨残留的温度，还有身边少年安静的陪伴。他知道，明天醒来，他还要继续撒谎，还要继续伪装，还要继续走在这条充满未知的路上，可此刻，在这短暂的安静里，在龙皓晨的陪伴下，他终于觉得，那些疲惫和委屈，好像也没那么难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