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杀你无数次(二十三)

倦意慢慢爬上了布莱克的眼睑，他缓缓闭上眼。

偶然拾起的记忆碎片，却细小的如漫天飞雪，怎么也拼凑不起完整的过往。但他却可以通过眨眼即逝的微光，感受到往日的暖意。那些独属于他的经历，本就刻在骨血里，哪能真正不在乎？他会找回来的，纵是飞蛾扑火，也甘之如饴。

待到汽车再一次停下，布莱克长睫慢悠悠颤了两下，毫无留恋地睁开双眼。因为这意味着布莱克即将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恭喜玩家到达目的地——南江五中。请注意，当前您的身份是“陈默”。”

“祝您一切顺利！喏喏永远与您同在。”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请告诉我，你现在是谁？”

布莱克听着司机用着记忆里自己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的念出固定台词。他先是有些诧异，随即无奈的耸了耸肩，回答道：“布莱克，我现在是陈默。”

这个副本情节的设置让布莱克觉得有些好玩，答案不是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走个流程？

莫非……

司机接下来的话回答了布莱克的疑惑：“是的，你是陈默。但请记住，这一次，你不能保持沉默。这是她的世界，你的无动于衷会引导你走向那个你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那个司机顿了顿，随即打了个响指，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就像是变戏法般出现在布莱克的手心里。

布莱克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他好像想起来了，喏喏也是这样凭空出现在他手掌心里的。

盒子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只剩半截的刀柄。金属接口处还沾着暗褐色的锈迹，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蛮力掰断，原本该连着刀刃的地方空落落的，只剩粗糙的木柄还带着几分旧时光的磨损痕迹。

“恭喜你通关了我设下的游戏，这是你胜利的奖品，在关键时候有大用处。”

很明显，这个道具是残缺的。只有刀柄但却没有刀刃，这算不上一把完整的利器。布莱克收起了盒子，但却没有急着走。

“怎么？还不打算走么？”司机笑着转过了头，那是一张和布莱克一模一样的脸。他注视着布莱克，那双幽蓝色的瞳眸深不见底。他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像诞生于冰窖之中：“很抱歉，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屋。”

布莱克也同样注视着那双熟悉的眼眸，毫不畏惧。他淡定的开口：“布莱克，有几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可否请你帮我解答一下？”

喏喏说过不可以和司机对话，因为他们现在是陌生人。但是如果是和自己对话呢？难道他和自己也算是陌生人吗？

布莱克已经将自己的身份给予司机，现在的司机就是他，而且还有可能不是此时此刻的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从司机的口中获取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了解他遗忘的过去？

无论怎么样，布莱克都想试试。

司机沉默着，诡异的气氛再次降临。过了良久，司机再次开口：“不可以。但如果你能通关这次的副本，在离别之际，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忠告。”之后，司机便别过脸去，不再看布莱克。

布莱克了然，也不再准备继续停留。他拉开车门，直面未知。

————

都说后悔是在欺负过去的自己。的确，后悔就是在用过去的错误惩罚当下的自己，本质是对“无法改变的事实”反复纠结，最终消耗的是现在的情绪、精力与行动力。

布莱克也一直这么认为。因为人生就像下棋，可以下错，但是落子无悔。事情一旦发生，就会演变为过去，而过去是无法被彻底改变的。因此做决定时要三思而后行，行动之后便接受一切结果。

不过道理归道理，实践归实践。有时候，情绪的涌现是无法控制的。不能强迫自己绝对不能后悔，因为这反而会触发“白熊效应”。允许情绪的产生，并试着去调节，这才是最优解。

比如说现在，当布莱克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还挂着“高一三班”门牌的教室外时，他不会去责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了解清楚各年级以及各班级的所在区域，而是会立刻接受结果，并第一时间思考解决方案。

不过说来倒也好笑，任谁也不会想到，布莱克仅用一天时间就从高一生转变为高二生。而他现在，因为换教室的原因，已经找不到正确教室的位置了。换句话说，他现在很可能迷路了。

布莱克清楚，这是副本的小把戏，利用对校园的信息差来整蛊玩家，掀起了一场“快来找教室”的离谱游戏。

因为上一次是凭空出现在教室里的，而且他还利用宝贵的，仅此一次的大课间时间去留意柳望舒的行踪了，所以他仅用了放学的那一段时间来记教室的地理方位。

虽然说是一遍过，但效果还是蛮好的，布莱克成功找到了原本的教室。但毕竟是“原本的教室”，现在换教室了，倒也显得没什么用了。

布莱克打算去找一个看上去比较正常的“幸运儿”问路。当然，这里的“正常”是指不是行尸走肉，稍微有一点自主意识，而不是像他班里的那群“无名者”一样。

不过布莱克得抓紧时间，毕竟副本的整蛊不是没有意义的，目的应该是制造一个迟到的机会，然后嘛……毕竟是在学校里，违反校规校纪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布莱克转过身去，刚想往回走，猛然间，他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布莱克立刻转过头去，戒备着盯着后方。

“Surprise！被我吓到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他有着一双独特的眼睛，很亮，像是充满了希望，就像星星一样，很有活人气息。

他一边拍着布莱克的肩膀，一边笑嘻嘻地对他说：“不是我说啊，陈默，你一个高二的不回教室，大早上的来我们高一这边干什么啊？咋的？莫非是来找我的？”

布莱克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凭空冒出来的男生到底是谁啊？莫非他的某些行为又解锁了什么人物？

对面的男生倒不管布莱克想说什么，自顾自的拉开书包，从里面翻出来了一个笔记本。“算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走！把我带到你们班上去，我有东西想要送给柳望舒。” 布莱克反应过来了，这是给他解锁了一个救星啊，刚好可以解决他现在的燃眉之急。既然他认识柳望舒，那么一定找得到她所在的班级，而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刚好是柳望舒的同班同学。

而且听这孩子亲切的语气，看来似乎还认识自己，哦不是，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认识“陈默”。这样一会找他打探消息，就不会显得过于冒犯了。

布莱克压下心中的想法，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点了点头，算作是答应这位男孩的邀请了。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刚才空无一人的教室，突然传出整齐的念书声。那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无比空灵，但又异常诡异。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布莱克的视线转向教室，顷刻间，里面变得一片漆黑。唯有一轮明月显现在窗玻璃上，冷月无声，皎洁淡雅。

“啪”

一个血手印毫无征兆地撞入视线，暗红的色泽还带着几分未干的黏腻，边缘还晕着浅浅的血色纹路。

慢慢的，声音变了。

那是一道熟悉的女声，来自那位“主角”。

“你知道吗？我想杀你无数次。”

血液渐渐染红了月亮，消失在了血海里。

从此，再无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