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余沐阳手臂上的疤痕突然发烫。他低头看去，那些淡银色的纹路正在皮肤下游走，像受惊的小鱼钻进血管深处，留下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街道上凝固的银白浆液在阳光下泛起金属光泽，用脚尖戳开表层硬壳，里面竟蠕动着细小的银灰色线虫，接触到阳光便蜷缩成焦黑的颗粒。

“别碰！”邱凌霄拽开他的手腕，自己戴着手套的手指已经泛起青紫色，“这些东西没死透，阳光只能让它们休眠。”

李梓涵蹲在供水塔下，用碎镜片刮着地面的青紫色纹路。镜片反光中，那些看似静止的纹路正在缓慢收缩，边缘处渗出的银白色黏液遇光即化，在地面留下蜂窝状的细孔。“你看这里，”她指着纹路交汇处的凹陷，“像不像之前车库地面的光纹？它们在形成新的网络。”

余沐阳突然想起手机里的短信，摸出屏幕碎裂的手机时，发现未知号码又发来新消息，这次是张模糊的地图——城市自来水厂的位置被红圈标出，旁边用血色字体写着：“星尘落尽处，水源未枯时”。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却在靠近小区街口时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三人对视一眼，抓起地上的钢管和碎镜片，沿着街道小心翼翼地探去。

街口的景象让李梓涵捂住了嘴——消防车侧翻在路中央，车身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驾驶舱的玻璃上糊着银白色的黏液，里面的消防员已经变成半结晶的状态，手臂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指尖还残留着银灰色的触须。更可怕的是车底的阴影，那里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正顺着路面裂缝爬向阳光照不到的下水道入口。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有活的。”余沐阳用美工刀挑起一根触须，刀刃接触的瞬间，触须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银光，在他手臂上烫出燎泡，“它们在躲进地下管网！”

邱凌霄突然指向消防车的后视镜，镜子虽然碎裂却仍能反光，镜中映出的下水道入口处，密密麻麻的触须正在编织成网，网眼里隐约可见卵囊的轮廓。“打碎镜子！”

钢管砸落的瞬间，镜中的触须网突然炸开，现实里的下水道口喷出银白色的雾气，雾气中传来无数细碎的低语，像之前在天台上听到的引诱声。余沐阳屏住呼吸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地面微微蠕动，边缘处生出细小的触须，正顺着裂缝往下钻。

“血！用你的血！”李阳绕抓起他的手腕按向地面，渗血的伤口接触到影子的瞬间，淡紫色火焰窜起半尺高，影子里的触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蜷缩成焦黑的粉末。

下水道深处传来愤怒的嘶吼，银白色雾气突然凝聚成巨手拍向三人。他们翻滚躲进便利店，玻璃门被拍得粉碎，货架上的瓶装水在震动中坠落，瓶身破裂的瞬间，里面的清水竟迅速变成银白色，顺着地面流向下水道。

“瓶装水也被污染了！”邱凌霄打翻货架堵住门口，手指着冰柜，“这里有桶装纯净水，生产日期是灾难前的！”

余沐阳撬开冰柜门，里面的桶装水果然清澈见底。他拧开桶盖正要喝，却被李梓涵拦住——桶壁的反光中，他们三人的影像背后都拖着巨大的扇形影子，影子里伸出的触须已经缠住了影像的脚踝。

“别碰纯净水！”她将桶装水踢翻在地，水流过地面的瞬间，果然在暗处凝结成细小的卵囊，“自来水厂的污染已经扩散到所有水源，只有彻底烧开的水才安全！”

便利店的广播突然滋滋作响，传出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全市多处出现不明结晶污染，专家建议市民避免接触任何反光面……自来水厂检测到未知生物活性……”

播报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低语声，便利店的监控屏幕上闪过无数扭曲的人脸，最后定格在自来水厂的储水罐画面——罐壁布满了青紫色的纹路，银白色的液体正在罐中翻涌，水面上漂浮着无数人形轮廓，其中一个穿着消防制服，正是街口消防车的驾驶员。

“它们在把受害者运回水源地。”余沐阳握紧美工刀，手臂上的疤痕再次发烫，这次竟浮现出清晰的路线图，从小区直通自来水厂，“我的血能定位它们的核心。”

邱凌霄找到便利店的消防斧，李梓涵往背包里塞满打火机和酒精瓶。三人冲出便利店时，阳光已经升高，街道上的银白浆液彻底凝固成灰黑色，踩上去像踩碎玻璃渣。但建筑物的阴影里仍有银光闪烁，那些躲在暗处的触须正在编织新的网，等待夜晚的降临。

路过小区超市时，余沐阳突然停下脚步——橱窗的碎玻璃反光中，映出供水塔的方向有银光闪烁。他抬头望去，阳光下的供水塔顶部，一缕银白色的雾气正缓缓升起，在高空凝成细小的光点，随着气流飘向城市中心。

“它还在扩散。”李梓涵的声音发颤，“我们毁掉的只是其中一个母体。”

付子墨摸出手机，未知号码的短信恰好进来：“满月周期72小时，下次月光将激活所有潜伏体。”屏幕下方跳出时间显示：距离下次满月，还有68小时。

他看向手臂上的路线图，纹路尽头的自来水厂位置正在剧烈闪烁，像跳动的心脏。街道尽头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沉重的脚步声让地面微微震颤，与之前车库里的怪物如出一辙。

“走吧。”余沐阳将美工刀别在腰间，抓起一根灌满沸水的暖水瓶，“在月光再次升起前，我们必须烧干净所有污染水源。”

三人的影子在阳光下拉得很长，边缘处的焦黑粉末随风飘散。余沐阳回头望了一眼小区方向，供水塔的银光已经消失在云层里，但他知道，那些星尘般的孢子已经飘向城市的每个角落，藏在反光的玻璃后，躲在静止的水面下，等待着月光再次成为它们的媒介。

手臂上的疤痕突然传来熟悉的共振感，与远处自来水厂的方向遥相呼应。余沐阳握紧暖水瓶，掌心的汗水滴落在地面，在阳光下蒸发出淡淡的白雾，雾中隐约可见青紫色的纹路，像延伸向远方的路标。

真正的净化，才刚刚开始。而城市的阴影里，无数双眼睛正等待着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