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噬（二）

风扇在头顶嘎吱转动，可杨子豪仍觉得有潮湿的气流缠绕在腕间

那块被咬伤的地方早已结痂，此刻却像烧透的炭纸般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泛着珍珠母光泽的肉膜

他的手指最先叛离意志——小指抽搐着刺向掌心，指甲盖翻起的边缘渗出荧光绿的汁液

杨子豪！

伊祥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杨子豪用右手按住左臂

伊祥你怎么了？

杨子豪我的伤口……

伊祥发炎了？化脓了？结痂了？

杨子豪都不是……

杨子豪盯着自己左臂上的伤痕，那些原本暗红色的痂皮正在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银白色的鳞片

那些鳞片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侵蚀过的金属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片新长出的鳞片都带着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皮肤下蠕动

伊祥站在床边，脸上带着困惑和担忧：

伊祥子豪，你又在搞什么恶作剧？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虑

他试图伸手去触碰那些鳞片，却被杨子豪猛地抽回了手臂

杨子豪这不是恶作剧

杨子豪的声音沙哑，像是从深海传来

杨子豪它们……它们在生长

他的眼神涣散，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伊祥皱起眉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杨子豪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的鳞片迅速扩散，覆盖了他的整个手臂

杨子豪啊啊啊——！

伊祥子豪！

下一秒，杨子豪突然恢复正常

鳞片褪去，手臂恢复原状

杨子豪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左臂，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宿舍内的白炽灯在视野里晕成模糊的光圈，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会疼，不是梦

伊祥发什么呆呢？

伊祥既然胳膊好了就赶紧吃饭吧，别饿着自己了

伊祥把食堂打包的酸菜鱼放在课桌上，塑料餐盒里的红油晃出细碎油星

伊祥明天就能拆纱布了

伊祥赶紧吃饭好好养养身体吧

谁成想，杨子豪一看到酸菜鱼就害怕

杨子豪我靠——拿远点！

杨子豪我现在看到鱼就恶心

伊祥不好意思啊

伊祥迅速将酸菜鱼拿走

伊祥我不是故意的，食堂今天就做的这个菜

杨子豪哎呀赶紧拿走

伊祥拿着酸菜鱼默默离开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杨子豪被手臂上的瘙痒惊醒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打着绷带的右臂投下冷蓝色的条纹

他想起下午校医务室里，护士往伤口涂抹碘伏时，棉签突然被什么东西弹开

鱼头"别碰......"

有个声音黏糊糊地黏在耳膜上

美工刀划开纱布的瞬间，杨子豪闻到了腥咸的海水味

旧伤处长出的皮肤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三片鳃随着急促呼吸开合，鱼唇翻卷着露出锯齿状的牙

最可怕的是那对瞳孔——幽蓝的虹膜里映着他惨白的脸

杨子豪想叫，但根本叫不出来

鱼头"水温合适吗？"

鱼头突然用他的声带说话，尾音带着气泡破裂的质感

杨子豪跌下床时，看见自己无名的左手正扯开睡衣扣子，指甲盖变成半透明的鳞片

杨子豪救……救……！

鱼头我们现在……是共生关系……

鱼头但是……

鱼头我并不满足于此……

杨子豪不要……

鱼唇开始蠕动时，杨子豪的喉结上正压着五片湿滑的鳞

那些藏在鳃缝里的细骨刺进动脉，输送着泛着海腥味的记忆——三百年前沉船在腹中的窒息感，渔网勒进肉糜时的狂欢，还有此刻他胸腔里蓬勃跳动的人类心脏

鱼头换过来...…

鱼鳃鼓胀着喷出盐粒

鱼头让我替你感受最后的新鲜空气……

杨子豪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舌头正在不受控地舔舐那些鳞片，左手指甲缝里钻出透明的鱼卵

镜子里的脸在溶解：太阳穴覆上粘液，发梢变成水草，而那只鱼头正用他破溃的眼珠数着倒计时

当第二十三波高潮般的痉挛席卷神经时，杨子豪突然尝到血腥味

濒死的剧痛中，鱼头发出婴孩啼哭般的呜咽

月光渗进爆裂的角膜，他看见自己的脊椎正在月光下长出一串发光的鳔——

那夜的尖叫声，成了伊祥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凌晨两点，宿舍里鼾声此起彼伏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砸在瓷砖上，紧接着是玻璃瓶炸裂的脆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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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