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泛着的腥臭味越来越浓，那具没有五官的黑影漂到岸边时，沈砚之才看清它的四肢——关节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皮肤像泡发的腐肉，一触到岸边的石头，就往下掉着黑绿色的黏液。
陆烬握着工兵铲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这东西不是粽子，倒像被什么东西裹了层皮。”他话音刚落，黑影突然动了，僵直的手臂朝着最近的小杨抓去，指尖的指甲又黑又长，泛着冷光。
“小心！”沈砚之一把将小杨拽到身后，同时将骨符往前一递。诡异的是，那黑影碰到骨符散出的微弱凉意时，突然发出“滋啦”一声响，像热油泼到冷水里，手臂瞬间缩了回去，腐肉上冒出股白烟。
王婆婆瘫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这……这邪物还怕它？”
沈砚之没说话，指尖摩挲着骨符发烫的边缘。符牌背面的符号纹路里，红丝似乎更清晰了，像是在呼应潭水里的东西。他抬头看向水潭中央，刚才冒泡泡的地方，水面正缓缓往下陷，露出一圈青黑色的石沿——那是墓门的轮廓。
“墓门要开了。”他声音平静，却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紧。
陆烬从背包里掏出强光手电，光柱刺破浓雾，照向水潭中央。石沿上刻满了和骨钉上缠着早已腐朽的铁链，随着水位下降，铁链“哗啦”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拉扯。
“张嫂，你家柱子平时去后山，会往哪个方向走？”陆烬突然问那个穿碎花布衫的女人。张嫂愣了愣，指着水潭左侧的一条小路：“就……就那边，他说那边草少，好放牛。”
陆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小路隐在雾里，路边的草被踩得倒了一片，草叶上沾着些黑绿色的黏液，和那黑影身上的一模一样。“柱子应该是被拖进墓里了。”他回头看向沈砚之，“要不要进去找找？”
沈砚之没立刻回答，目光落在那具瘫在岸边的黑影上。黑影的胸口处，隐约能看到个凹陷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他蹲下身，用骨符的边缘碰了碰那印记，黑影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别碰它！”王婆婆突然尖叫，“这东西是‘引魂傀儡’！里面裹着的是镇上失踪的人！碰了会被缠上的！”
沈砚之收回手，果然看到黑影的胸口处，慢慢凸起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是有双手在里面往外推。他站起身，看向水潭中央：“墓门开了，里面的东西在引活人进去。柱子还活着的话，现在是唯一能救他的机会。”
陆烬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绳索、撬棍和几瓶汽油，分给沈砚之一半：“你懂机关，走前面。我断后，顺便看着这几个。”他指了指缩在一旁的小杨、王婆婆和张嫂。
张嫂一听要进去救柱子，立刻擦干眼泪，抓着沈砚之的袖子：“我也去！我能帮你们拿东西！”王婆婆却拽着她的胳膊，脸色惨白：“进去就是死！三十年前那些人，没一个能出来的！”
“不进去，柱子也是死。”沈砚之轻轻拨开王婆婆的手，“您要是怕，可以在这儿等我们。但别出声，雾里的东西，说不定还在附近。”
王婆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沈砚之：“这里面是艾草灰和朱砂，是我老伴当年从道士那儿求来的，能避点邪……你们拿着吧。”
沈砚之接过布包，道了声谢。陆烬已经走到水潭边，用撬棍敲了敲露出的石沿：“这墓门是整块青石雕的，得找到机关才能开。沈砚之，你看看这些符号，有没有什么讲究？”
沈砚之走过去，蹲在石沿旁，指尖划过那些符号。符号的排列看似杂乱，却隐隐透着规律——从左到右，符号的线条越来越复杂，最后一个符号，和骨符背面的完全一样。“这是‘引魂阵’的符文。”他抬头看向陆烬，“每个符号对应一个阵眼，要按顺序激活，才能打开墓门。但激活的东西……”
他话没说完，就见那具瘫在岸边的黑影突然“噗”地一声，胸口炸开个洞，从里面滚出个血淋淋的东西——是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心脏上刻着个小小的符号，正是符文排列里的第一个。
张嫂吓得尖叫起来，小杨直接瘫在地上，吐了起来。陆烬皱着眉，用工兵铲将那颗心脏拨到一边：“看来，激活阵眼的东西，是活人的脏器。”
沈砚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水潭左侧的小路，那里的雾气似乎更浓了，隐约能听到“沙沙”的爬行声，越来越近。“没时间等了。”他掏出骨符，将其按在最后一个符号上，“这符牌是阵眼的钥匙，或许能强行打开墓门。”
骨符刚碰到石沿上的符号，就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符牌上的红丝顺着符号纹路蔓延开，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蛇。石沿开始震动，水潭里的水位下降得更快了，露出更多的铜钉和铁链。
“轰隆——”
一声巨响，青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更浓的腥臭味儿从里面涌出来，夹杂着腐朽的气息。门后是漆黑的墓道，像一张张开的巨嘴，等着人往里跳。
“走吧。”沈砚之拿起强光手电，率先走了进去。陆烬跟在后面，回头对张嫂和小杨说：“你们在门口等着，别乱跑。王婆婆，麻烦你看着他们。”
王婆婆点点头，攥紧了手里的枣木拐杖。张嫂看着漆黑的墓道，眼里满是担忧，却还是没跟进去——她知道，自己进去只会添麻烦。
墓道里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墙壁上刻满了壁画，沈砚之用手电照过去，只见壁画上画着一群穿着古装的人，围着一个巨大的石棺，石棺上刻着和骨符一样的符号。壁画的最后一幅，是石棺打开，里面爬出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正抓着周围的人往石棺里拖。
“这墓的主人，应该是个搞邪术的贵族。”沈砚之边走边说，“壁画上的仪式，是在炼制‘血傀儡’——用活人殉葬，再用他们的怨气养石棺里的东西。”
陆烬掏出汽油，在墓道两侧洒了些：“万一遇到什么东西，还能烧它一下。”他话音刚落，前面的沈砚之突然停下脚步，手电光照向地面。
地面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脚印旁边，还散落着几颗牛的蹄印——是柱子的脚印，还有他家的牛。脚印一直往前延伸，通向墓道深处的一个墓室。
两人加快脚步，走到墓室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像是个孩子在哭。陆烬握紧工兵铲，轻轻推开虚掩的石门。
墓室里很宽敞，中央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石棺上的符号泛着青黑色的光。石棺旁边，绑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张嫂的儿子柱子。柱子的嘴被布条堵着，眼里满是恐惧，看到沈砚之和陆烬，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而在石棺的另一侧，站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个青铜匕首，匕首上沾着鲜血。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男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眼球，脸上刻满了和骨符一样的符号。
“又来两个送死的。”男人的声音沙哑，像是用砂纸磨过，“正好，凑齐七七四十九个人，主人就能醒了。”
沈砚之握紧骨符，符牌在他掌心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他看着男人脸上的符号，突然想起王婆婆说的三十年前挖坟的事：“你是三十年前，那些挖坟的人里的一个？”
男人笑了起来，声音刺耳：“我是主人的‘守墓人’。三十年前那些人，都成了主人的养料。现在，该轮到你们了。”他举起青铜匕首，朝着柱子走去，匕首上的鲜血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响声，地面上的石头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陆烬猛地冲了过去，工兵铲朝着男人的后背劈去。男人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侧身躲开，匕首反手划向陆烬的喉咙。沈砚之眼疾手快，将骨符朝着男人的胸口扔去，符牌正好砸在男人胸口的符号上。
“滋啦——”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胸口处冒出股黑烟，符号的颜色瞬间变淡。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眼里的黑洞里流出黑血：“镇尸符……你们怎么会有主人的镇尸符！”
沈砚之没回答，趁机冲过去，解开柱子身上的绳子。柱子吓得腿都软了，沈砚之扶着他，对陆烬说：“走！墓门可能要关了！”
陆烬点点头，又朝着男人踹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然后跟着沈砚之和柱子往墓道外跑。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眼里的黑血流得更凶了，他抓起地上的青铜匕首，朝着他们追了过去，嘴里嘶吼着：“谁也别想走！都留下当养料！”
墓道里回荡着他的嘶吼声，墙壁上的壁画似乎活了过来，上面的人影开始扭曲，像是要从墙壁里爬出来。沈砚之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男人身后，跟着越来越多的黑影，都是和之前那个“引魂傀儡”一样的东西，朝着他们追来。
“快！门口就在前面！”陆烬喊道。
张嫂和王婆婆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张嫂抱住柱子，哭得泣不成声。王婆婆却指着他们身后，脸色惨白：“它们……它们跟出来了！”
沈砚之和陆烬回头，只见墓道里的黑影越来越多，像潮水般涌了出来。水潭里的水位开始上升，青石门缓缓关闭，像是要把他们和那些黑影一起关在外面。
“快走！”陆烬拉起沈砚之的手，朝着镇子外跑。张嫂抱着柱子，王婆婆和小杨跟在后面，一行人在浓雾里狂奔，身后的嘶吼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死神的追魂铃。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身后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众人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张嫂看着怀里的柱子，泪水又流了下来：“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柱子……”
沈砚之摇摇头，看向黑石镇的方向。浓雾依旧笼罩着那里，隐约能看到镇子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着下一个猎物上门。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骨符，符牌上的红丝已经淡了很多，却依旧透着股阴冷的气息。
“事情还没结束。”他缓缓开口，“那墓里的东西，还没醒。三十年前的债，它迟早要讨回来。”
陆烬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坚定：“那下次，咱们就彻底把它解决了。”
浓雾里，两人的身影并肩站着，背后是沉睡的黑石镇，面前是未知的危险。而那枚小小的骨符，在他们掌心，静静躺着，像是在等待着下一次苏醒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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