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手机,指尖在加密通讯录里顿了两秒,最终落在那个备注为“陈”的号码上。拨号音只响了半声就被接起,背景里隐约有文件翻动的轻响。
“是我,尹南风。”她捏着手机的指节微紧,随即松开,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波澜,“之前你们提的合作方案,我同意签署。”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是压抑着惊讶的温和男声:“尹小姐考虑清楚了?我们的条款您应该还记得——所有涉及文物流转的环节,都需要接受全程监管。”
“记得。”尹南风转头看向回廊尽头的博古架,那里陈列着尹家祖辈收藏的青铜器,在晨光里泛着沉稳的光,“鉴定组由声声慢牵头,她跟我从小在饭店的回廊里追着跑大,爷爷的手札她比我背得还熟,你们尽管放心。古籍修复室的副匙让她来管,非工作时间要签字,这条她比我盯得还严。”
提到声声慢时,她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温度。想起小时候两人偷偷爬上阁楼翻旧账册,声声慢总把落灰的账本往她怀里塞,自己却踮着脚挡在她身前说“先生骂下来我顶着”,那些细碎的暖意,是前世兵荒马乱里少数没被碾碎的东西。
“至于曾爷爷留下的那三处旧址,”尹南风的声音沉了沉,“西跨院地窖的明代方志,东墙夹层的民国拓片,让声声慢跟着清点。她闭着眼都能摸出哪块地砖是松动的,有她在,分寸错不了。但一条——我的人必须全程在场,你们的专家可鉴定可登记,不许擅自挪动一件。”
电话那头的陈主任笑了:“尹小姐信得过的人,我们自然信得过。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信你们?”尹南风打断他,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前世上当太多,反而看清了——那些打着‘自己人’旗号的蛀虫,不如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实在。”
挂了电话,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声声慢端着茶过来,托盘上还放着烫金请柬。她穿着熨帖的墨色旗袍,领口别着枚小巧的银质领针,那是两人十五岁生日时互送的礼物,针脚里还留着当年笨拙的刻痕。
“小姐,核对好的宾客名单。”声声慢把茶盏递过来,目光在她掌心未愈的红痕上顿了顿,没多问,只轻声道,“刚去后厨看了,你爱吃的莲子羹炖上了。”
“把张会长的名字划掉。”尹南风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通知安保部,非预约访客登记指纹,九门相关的加三层审核。这事你去办,我放心。”
“嗯。”声声慢应声时,指尖已捏住请柬边缘,动作干脆得像当年替她挡先生的训斥时一样。她转身要走,却被尹南风叫住。
“等等。”尹南风望着她的背影,晨光落在两人之间的回廊上,拉出两道并行的影子,“阁楼的旧账册,抽空再一起翻翻看?”
声声慢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眼里闪着光,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藏着笑意。
尹南风仰头饮尽杯中茶,茶味清苦回甘。风吹过回廊,铜铃轻响,像极了小时候两人追逐时碰响的风铃。她转身走向书房,合作协议摊在桌上,条款密密麻麻,每一条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有这辈子要走的路,有身边站得住的人,这一次,新月饭店的光,该由她们自己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