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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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与师傅对谈后，槐玉心里总像落了片桃叶，轻轻巧巧地悬着，风一吹就晃。

那株掌管神仙姻缘的合欢树，自上次开花后竟越发繁茂，粉绒绒的花球缀满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英，像下了场粉色的雨。

槐玉正看得出神，脚踝处忽然又痒起来，比清晨换衣时更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轻轻钻动。她下意识挠了挠，却见裙角拂过的石阶上，不知何时落了根极细的红线，红得似燃，一端隐入草丛，另一端朝着蟠桃园的方向延伸。

槐玉弯腰拾起红线，指尖刚触到丝缕，那线便倏地缩了缩，像是活物。她心头一跳，想起师傅说过，姻缘线遇真缘则活，遇孽缘则断。

槐玉捏着那缕红线，指尖传来丝缕温热，仿佛握着一捧跃动的星火。线身极细，却韧得惊人，任她轻轻拉扯都不见分毫松动，反倒顺着指尖往上缠了半寸，在腕间绕成个松松的结。

她顺着红线延伸的方向望去，石阶下的草丛里，红丝如游蛇般蜿蜒，绕过院中那株愈发繁茂的合欢树，穿过香火琳宫的朱漆门槛，往远处的云海尽头去，那里正是蟠桃园的方向。

脚踝处的痒意还在隐隐作祟，像是有只细小的虫儿顺着血脉往上爬，痒到心尖时，又化作一丝暖意漫开来。

“这线……竟真能自己动。”槐玉喃喃自语，想起师傅册子上那团朦胧的红光，想起孙悟空脚边若隐若现的红丝，她管了数百年姻缘，经手的红线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却从未见过这般有灵性的。

凡间的红线是凡丝所制，靠她指尖灵力催动方能相系。可这根线，分明带着天地间最本真的缘法气息，像山涧里的活水，藏着不受拘束的野趣。

正怔忡着，红线忽然猛地往前方拽了拽，力道不大，却带着股执拗的劲儿，像有谁在那头轻轻扯着。

槐玉被拽得往前踉跄了半步，脚踝处的痒意骤然翻涌，不再是皮肉表层的轻蹭，倒像是那线在皮下钻了个小孔，正顺着血脉往心口爬，暖融融的，又带着点说不清的麻。

她定了定神，索性顺着红线的牵引往前走。这线似有眼睛，总能避开路上的石子与杂草，遇到石阶便灵巧地绕过去，遇到花丛便从花瓣间钻过，引得几只粉蝶跟着红线翩跹，倒像是在为她引路。

越靠近蟠桃园，红线的颤动越明显，连带着槐玉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拍。她想起孙悟空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刚到蟠桃园门口，就见土地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桃核唉声叹气。见了槐玉，他忙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泥土：“槐玉仙子，您可算来了。大圣他……他正闹脾气呢。”

“大圣怎么了？”槐玉顺着他的目光往园里看，只见最高的那株九千年桃树上，蹲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正对着树顶的松鼠比划着什么，看模样确实带着几分烦躁。

“自昨日起，大圣脚边就多了根红丝线，甩也甩不掉，扯也扯不断，”土地苦着脸，“方才他想用金箍棒劈了，谁知那线竟缠上了棒子，越收越紧，把金箍棒勒出了道红痕呢！”

话音未落，红线猛地往前方一拽，槐玉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竟直接撞上一道胸膛。

她抬头，正对上双亮得惊人双眸，孙悟空不知何时来了，正低头瞪着两人脚边纠缠在一起的红线，眉头拧得紧紧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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