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室的镜子蒙着层薄汗,陈奕恒对着镜面调整呼吸,耳机里的英文歌泄出几句旋律。陈浚铭抱着水杯凑过来,指尖在他后背轻轻戳了下:“刚老师说你这段rap气太急了,我录了视频,你要不要看?”
陈奕恒摘下耳机,耳尖泛着红。他接过手机时手指碰在一起,像被电流烫到似的缩了缩。视频里自己皱眉的样子有点凶,他抿着唇没说话,陈浚铭却忽然笑了:“你念英文的时候不这样,咬字软乎乎的。”
“那是因为……”陈奕恒卡了壳,其实是怕说快了露怯,怕陈浚铭听出自己刻意模仿他喜欢的歌手的语调。他转而抬眼,“你上次说膝盖疼,药膏还在吗?”
陈浚铭愣了下,才想起上周练舞崴了脚,是陈奕恒背着他去的医务室。“早用完了,”他低头拧开水杯,“不过现在不疼了,你别总记着这些。”
“那你记不记得,”陈奕恒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刚来时中文不好,你把歌词翻译成拼音给我?”
手机屏幕还亮着,映出陈浚铭泛红的耳后。他含糊地“嗯”了声,转身想去拿毛巾,却被陈奕恒拉住了手腕。训练服的料子很薄,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下周考核完,”陈奕恒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痕——是刚才练托举时被自己抓出来的,“去我家?我妈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陈浚铭转过来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他挣开手,却在转身的瞬间轻声说:“你上次教我的那句‘I miss you’,发音不对。”
陈奕恒愣住,看着他走到镜子另一端,开始重复练习刚才那段rap。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慢慢挨近,最后重叠在一起。
后来考核结束那天,陈浚铭在陈奕恒家门口站了很久,手里攥着张纸条。陈奕恒开门时,他慌得把纸条塞进兜里,脸颊比晚霞还红:“阿姨在家吗?我带了草莓,你说过……”
“她说要晚点回来。”陈奕恒侧身让他进来,鼻尖萦绕着草莓的酸甜气,“你兜里揣的什么?”
陈浚铭手忙脚乱地把纸条藏到背后,却被陈奕恒笑着抽了过去。纸上是用拼音写的句子,歪歪扭扭的,像个刚学写字的小孩:“wo ye xi huan ni de ying wen sheng yin”。
陈奕恒的指尖在“xi huan”那两个词上顿了顿,忽然低头笑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厨房洗草莓,水流声里混着陈浚铭小声的嘀咕:“其实我早就会写中文了,就是……”
“就是想让我教你?”陈奕恒端着草莓出来,把最大的那颗递给他,“那以后,每天教我一句重庆话,我教你一句英文,好不好?”
陈浚铭咬着草莓点头,汁水沾在唇角。陈奕恒递过纸巾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嘴角,两人都顿了下,又同时别开眼,镜子里的两个影子,肩膀轻轻靠在了一起。窗外的晚霞漫进来,把空气染成了暖融融的橘色。
陈浚铭嚼着草莓,含糊不清地应:“那今天先教你‘巴适’,就是舒服的意思。”他把草莓蒂扔进盘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奕恒,“你试试?”
陈奕恒舌尖卷了卷,发出的音有点软:“巴……适?”
“不对,”陈浚铭凑过来,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要带点拐弯的调,像这样——”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陈奕恒猛地偏头,正好撞进对方笑弯的眼睛里。陈浚铭忽然不说话了,手在膝盖上攥了攥,又松开。
夜里的风从阳台钻进来,吹得窗帘晃晃悠悠。陈奕恒去关窗时,看见楼下的路灯亮了,光晕里飞着几只小虫。陈浚铭跟过来,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你上次说,喜欢看星星?”
“嗯,”陈奕恒望着天,“这边的星星没家里多。”
“等放假,”陈浚铭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卷走,“我带你去山顶,那里能看到好多。”他顿了顿,又补充,“我去过一次,记得路。”
陈奕恒转头时,正撞见他飞快移开的目光,像只被抓住偷藏糖的小孩。他忽然想起白天练舞时,陈浚铭总在转身时多看他一眼,想起对方递水时永远拧开了瓶盖,想起医务室里那只悄悄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温热手掌。
“那你教我认星座,”陈奕恒说,“用中文。”
陈浚铭猛地抬头,眼里像落了把星星。“好啊,”他笑起来,虎牙尖尖的,“不过你得先把‘陈浚铭’三个字写对,上次签名你把‘浚’字少写了一撇。”
“那是故意的,”陈奕恒挑眉,忽然凑近,“这样你就会一直记着,要教我写。”
月光漫进阳台,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浚铭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着栏杆,退无可退。陈奕恒看着他泛红的脖颈,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一根头发。指尖落下时,陈浚铭像被烫到似的颤了颤,却没再动。
“明天还要练舞,”陈奕恒收回手,声音放得很柔,“去睡吧。”
客房的床铺早就铺好了,陈浚铭躺下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翻书的声音。他摸出枕头下的纸条,上面是今天刚学的英文短句,被他用铅笔描了又描:“The stars are bright, but not as bright as you.”
不知过了多久,翻书声停了。走廊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在他门口顿了顿,又轻轻离开。陈浚铭攥着纸条,在黑暗里弯了弯嘴角。
第二天一早,陈奕恒在餐桌旁看见陈浚铭写的便签,贴在牛奶盒上:“今天教你‘乖乖’,是……是可爱的意思。”字迹被描得有点重,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他拿起便签时,听见身后传来动静。陈浚铭站在门口,头发睡得有点乱,看见他手里的纸条,忽然转身就跑,声音闷闷的:“我去洗漱!”
陈奕恒对着便签笑了很久,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牛奶盒上的“乖乖”两个字,晒得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