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过1000年一次的黑暗世纪提前到来。
大家都死了。
那么,我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春雪的眼皮缓缓掀开,映入眼帘的,是刀削般高耸陡峭的崖壁,以及崖壁之上,那片澄澈得近乎诡异的湛蓝天空。
“哦,对了。” 她低声呢喃,“我从这悬崖上,掉下来了。”
骤然间,太阳穴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剧痛顺着神经爬遍全身,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等那阵天旋地转终于退去,她才迟钝地低下头 —— 满身的血迹,早已浸透了衣物,在身下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
“姐姐,为什么......要把我推下来。”,她声音轻得像缕将散的烟,尾音裹着未散的眩晕,微微发颤。
她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姐姐是父母从孤儿院收养的。
可是,她所喜欢的姐姐引她到悬崖边,一手将她推下去。
春雪咬着牙,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右腿刚落地,左腿便不受控地打晃,她慌忙伸手扶住身旁粗糙的崖壁,掌下的碎石簌簌滚落。
腹部的绞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拧转,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黏住了后背的血痂,一动就是钻心的痒痛。
“朝着太阳走,那里住着光明神呢。” 母亲离家的前一天早上,手指指向窗外的晨光,声音轻得像棉花,“神会接住每一个往光亮处去的孩子。”
那时她总缠着问光明神长什么模样,母亲便笑着揉她的头发,说神有向日葵的脸,蒲公英的手,会把迷路的小孩护在翅膀底下。
春雪扯了扯嘴角想笑,喉咙却像被血痂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挪开扶着崖壁的手,掌心已被磨出红痕,混杂着泥土与血污。朝着太阳,她在心里默念,一步一挪地踏上崎岖的碎石路,腹部的剧痛让她忍不住佝偻起身子,像株被狂风压弯的野草,却仍执拗地朝着那片渐亮的天光,一寸寸挪动。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她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掉入地下空洞。
她侧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冥冥黑暗里,一点微弱的光晕在视野尽头摇曳,像支风中残烛,忽明忽暗地映着岩壁上斑驳的苔藓。
接着脑海中不断闯入麻烦的思绪。
“你妈妈根本不爱你,” 那声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黏腻,“她早就嫌你是累赘,才狠心丢开你走了。”
春雪的指尖猛地蜷缩,抠进身下的泥土里。
“你爸爸若真疼你,” 另一个尖利的声音紧跟着撞进来,“怎会在你妈走后,就去孤儿院领回那个丫头?”
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得发疼,她咬着唇想反驳,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连一丝气音都发不出。
“事实上,你妈妈去世后,你在家中有得到过他们一日喜爱吗?”
“还有你那好姐姐,” 最开始的黏腻声音又缠上来,带着恶意的笑意,“你掏心掏肺把她当亲姐妹,她却在你背后推那一把 —— 为什么呢?”
一阵阴风卷着寒气掠过,春雪额前的碎发被吹得贴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是啊,为什么呢?
“你本来就是没什么用的存在,不对吗?”
这股声音带着些许魅惑。
一遍又一遍否定春雪。
“够了!” 她突然哑着嗓子低吼出声,声音在空洞里撞出破碎的回音,“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告诉我,到底怎么做才算有用?”
黑暗中,所有声音骤然消歇。
片刻的死寂后,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缓缓响起,像从深渊底部浮上来的墨色暗流:
“ 黑暗英雄之路。”
“是接受命运乖乖等死,还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光影下面的英雄太多了,黑暗中又何尝不是英雄呢?”
话音刚落,春雪眼前突然炸开一团幽紫的光。
一块棱形水晶悬浮在半空,每个切面都流转着深不见底的紫光,像把凝固的闪电,又像深渊睁开的眼睛。
春雪望着那抹紫,眼皮重得快要粘在一起。腹部的绞痛还在持续,四肢像灌了铅,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随便你吧……”
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刚出口就被黑暗吞掉大半。
她缓缓闭上眼,任由意识在疼痛与疲惫中沉浮。
任由着,一段悠久的记忆钻入她的脑海,下一瞬,浑身的疼痛竟奇迹般地淡了,眼前豁然一亮,春雪出现在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宫殿大厅的地方。
鎏金的廊柱直抵穹顶,彩绘的玻璃透进细碎的光斑,落在铺着暗纹地毯的地面上。
“你好啊。”一道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大厅里响起。
春雪猛地绷紧了脊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警惕地扫过空旷的大厅,“你是谁?”
肩膀忽然传来一阵轻痒的触感,像有片羽毛在那里蹭了蹭。
春雪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抬臂去抓,指尖刚要触到那东西,它却像抹灵活的影子,“嗖” 地一下蹿上了她的头顶。
发丝被搅得微微发痒,她正要抬手去拨,那东西又 “啪嗒” 落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还调皮地用圆滚滚的边缘蹭了蹭她的掌心。
春雪被这反复的戏耍惹出几分急意,手腕一翻便要去拢,可它动作更快,在她指缝间钻来钻去,带起的微风扫得指尖发麻。
几番追逐后,春雪看准时机猛地合拢手掌,指腹传来一阵冰凉坚硬的触感,那东西总算被牢牢攥在了手里。
她屏住呼吸缓缓松开些缝隙,借着彩绘玻璃透进的光低头看去 —— 掌心里躺着个巴掌大的物件,形状像极了帆船上的操纵轮盘,边缘带着细密的齿痕,而正中央,竟嵌着两颗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此刻正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眼尾还带着点狡黠的弧度。

“妈呀,怪物啊!”
春雪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便条件反射般地将手狠狠一甩。那东西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哐当” 一声撞在鎏金廊柱上,又弹落到地毯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喂喂喂,你这也太不礼貌了!”气鼓鼓的抱怨声,从那轮盘里传出。
春雪惊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廊柱上,牙齿都开始打颤:“怪、怪物说话了!啊 ——”
“首先,我不是怪物,其次你我以后可是并肩作战的搭档。”
“搭档?”
“先和你介绍一下,我的黑暗英雄。” 轮盘微微晃动,像是在整理措辞,琥珀色的眼睛在光影里闪了闪,“我的全名是‘奈落的底渊’,是你的黑暗之灵,也是这座峡谷深渊的主人。”
“黑暗之灵?” 春雪先是顿了一下,眼神中满是茫然。紧接着,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许多陌生的画面与信息,都是些她从未见过的事物,还有关于这个 “黑暗之灵” 的零碎认知。记忆深处,隐约将其比作魔法师身边形影不离的使魔,或是骑士征战时不可或缺的坐骑,是种相互依存的存在。
她定了定神,目光落在轮盘上,带着一丝期盼又不安的语气问道:“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
“当然,” 轮盘轻快地转了个圈。
“既然这样那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