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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宓青窈的新人,她眼里的灵气和那种爆发式的真实感,是难得的.
如果真因为他的'山影'而被压垮了...图楠会发飙是其次,他自己...似乎也并不想看到那种结果.
丞磊.“管好你自己!”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对易暖橙说的话,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易暖橙那个女人,虽然从小到大都爱跟他作对,说话也总是夹枪带棒、没个正形.
但眼光...确实毒辣得让人讨厌.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汗湿的额发,走到吧台边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拉一把?怎么拉?收着点气场?
他丞磊的气场是天生的,是几十年经历打磨出来的,怎么收?
难道要他像哄孩子一样去哄那个新人?想到那个画面,丞磊自己都觉得荒谬,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或许...可以换一种引导方式?更...耐心一点?更...具体一点?像那天动作戏NG后单独给她捋走位那样?
他回想起当时宓青窈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惶绝望,到泪水汹涌.
再到后来被他强行引导着聚焦,逐渐亮起一丝孤注一掷的光芒...
最后那条,她确实做得很好.
也许...易暖橙那女人,歪打正着地说对了一点?他需要做的,不是施加更大的压力让她崩溃,而是...
给她一根可以攀爬的绳索,让她自己从恐惧的泥潭里爬上来?
前提是,她得有那个意愿和勇气抓住绳子.
丞磊.“宓青窈...”
丞磊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晦暗不明.
明天...再看看,如果她还是像只惊弓之鸟...或许,他该找个时间.
用杨辉翔的方式,跟她聊聊?
只是聊聊,他对自己强调.
为了工作,为了这部戏,绝对不是因为易暖橙那些该死的'影子'和'兔子'的鬼话!
他放下水杯,转身走向浴室.
冰冷的水流冲刷而下,试图浇灭心头那份被老友看穿、又被新人'影子'意外投射到的、极其陌生的烦乱感.
接下来的几天,《风渡》的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宓青窈的状态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艰难行驶的小船,时好时坏.
或许是易暖橙那晚的安慰和鼓励起了作用,或许是丞磊那句'一场戏而已'带来的微弱释然.
也或许是那天动作戏最后成功过关积累的一点点信心,宓青窈在努力.
她强迫自己更专注地沉浸在云岫的世界里,试图用角色的外壳来抵御来自丞磊这个存在的无形压力.
一些日常的、情绪相对平缓的对手戏,她完成得尚可.
虽然面对丞磊时,身体依旧会下意识地绷紧,眼神偶尔会闪躲.
但至少能保持基本的专业素养,台词和走位没有大的差错.
艾芮礼和时怜在片场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她护在身边,插科打诨,分散她的紧张感.
然而,当戏份涉及到需要更近距离的接触,或者情绪张力更大的场景时.
那道无形的壁垒就会再次出现,这天拍摄的是一场夜戏,云岫因为执行任务受伤,被萧屹带回将军府治伤.
剧本设定是在萧屹的书房外间,气氛是凝重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因共历生死而滋生的微妙情愫.
宓青窈换上了一身染血的素白中衣,脸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
丞磊则坐在榻边的矮凳上,手里拿着金疮药和纱布,扮演着亲自为她包扎的将军.
灯光师营造出烛火摇曳的昏暗光线,气氛渲染得恰到好处.
图楠“Action!”
萧屹垂眸,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异常沉稳利落地处理着云岫手臂上的伤口.
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云岫闭着眼,眉头紧蹙,忍受着疼痛.
按照剧本,她此刻应该感受到将军指尖的微凉和那份刻意保持距离的关切.
内心是复杂的,有受宠若惊,有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然而,当丞磊微凉的手指带着药膏的触感落在她手臂皮肤上时,宓青窈的身体猛地一颤!
不是表演出来的疼痛反应,而是一种从脊椎窜起的、熟悉的惊悸!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臂!
萧屹“别动。”
萧屹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命令的口吻,同时手上稍稍用力,按住了她的手腕.
那真实的、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压感和不容抗拒的力道,瞬间将宓青窈拉回了开机第一天那个强吻的瞬间!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映着烛光,却充满了真实的恐惧,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呼吸都停滞了!
图楠“Cut!”
图楠导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
图楠“宓青窈!眼神!眼神不对!”
图楠“云岫这时候是对将军亲自包扎感到惶恐和一丝隐秘的...心动!”
图楠“不是见了鬼的恐惧!重来!”
宓青窈.“对...对不起导演...”
宓青窈的声音都在抖,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第二次拍摄,丞磊的手指再次落下.
宓青窈拼命压制着想要逃离的本能,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牙关紧咬.
她努力想表现出云岫的复杂情绪,但眼神里的恐惧和抗拒却如同实质,根本无法掩饰.
图楠“Cut!还是不对!”
图楠“太僵硬了!放松点!你是受伤,不是上刑场!”
图楠的眉头越皱越紧.
第三次...第四次...连续NG.
片场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图楠导演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艾芮礼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时怜抱着手臂眉头紧锁,宓青窈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每一次NG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割了一刀.
她不敢看丞磊,更不敢看图导,巨大的挫败感和对自己的厌恶感像潮水般涌来.
就在图楠导演准备发火,让全场休息调整时,一直沉默的丞磊开口了.
他放下手中的药瓶,没有看导演,而是直接转向蜷缩在软榻上、脸色惨白如纸的宓青窈.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片场的低气压.
不是萧屹的冷硬,而是属于演员丞磊的、一种异常平稳的语调.
丞磊.“宓青窈。”
被点到名字,宓青窈浑身一颤,像等待审判般,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绝望.
丞磊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没有审视,没有责备,甚至没有惯常的疏离.
那眼神很深,像深秋的潭水,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注视的力量.
丞磊.“看着我。”
他说,语气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平和的引导.
宓青窈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蝶翼,她努力聚焦,视线对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躲开,或许是那眼神里的平静太有力量.
或许是绝望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了一丝麻木的勇气.
丞磊.“伤口在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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