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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或许是艾芮礼带来的美食抚慰了肠胃,或许是时怜那番'利用工具人'的冷酷点拨给了她新的思路.
也或许是白天精神消耗实在太大,宓青窈终于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沉沉睡去.
然而,睡眠并非宁静的港湾,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冰冷的水泥地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体育馆楼顶那令人晕眩的高度边缘,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摇摇欲坠.
宓青窈.“不要...不要跳...”
她想喊,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画面猛地切换!初中教学楼后阴暗的角落.
几个看不清面容的女生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扬起手,带着风声狠狠扇下!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中炸响!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席卷了左脸!
龙套“叫你勾引XX!不要脸!”
尖利刻毒的咒骂声像毒蛇钻进耳朵.
她想跑,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那些女生狞笑着围拢过来,无数双手伸向她,撕扯她的头发和衣服...
宓青窈.“我没有!我没有!”
她绝望地嘶喊,声音却淹没在无边的黑暗和刺耳的嘲笑声中.
混乱中,一个阳光开朗的男生的脸突然清晰起来,他带着温暖的笑容向她伸出手.
龙套“阿宓,别怕!”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想要抓住那只手,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的虚无.
男生的笑容瞬间凝固、碎裂,身体向后倒去,坠入无底的深渊!
身下,刺目的鲜血如同妖异的花朵,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迅速蔓延开...
宓青窈.“不!!!”
宓青窈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冷汗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如同濒死的鱼.
泪水混合着冷汗,糊满了她苍白的脸,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实质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血淋淋的记忆碎片,在梦魇中变得无比清晰和狰狞.
她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破碎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扭曲的、冰冷的光带,像通往地狱的裂缝.
她蜷缩起身体,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压抑的呜咽声从齿缝间溢出,充满了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好冷...好黑...好可怕...谁来救救我...
同一层楼的另一端,丞磊结束了夜间的阅读,正准备关灯休息.
他习惯在睡前看一会儿剧本或人物传记,帮助自己沉淀思绪.
今晚看的是一本关于古代暗卫制度的冷门史料,试图为萧屹这个角色挖掘更多心理依据.
刚放下书,走到窗边准备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一声极其压抑.
却穿透力极强的呜咽,像受伤小兽的悲鸣,猝不及防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丞磊的动作顿住了,这酒店的隔音其实不算差,但此刻夜深人静.
那声音又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让他无法忽视,是...宓青窈?
他蹙起眉头,白天片场最后那条戏过了之后,她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
但情绪似乎还算稳定,这深更半夜的...难道是做噩梦了?
易暖橙那些关于'影子'和'吓破胆的兔子'的话,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真是麻烦.
他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习惯性地厌恶任何非理性的、干扰工作的情绪.
尤其这种源自个人心理问题的困扰.
但易暖橙那句'拉一把比推一把更有用',以及今天片场上宓青窈在他引导下.
眼神里那丝微弱却真实的变化,又让他无法完全置之不理.
犹豫只在瞬息之间,丞磊转身,没有开大灯,只借着床头阅读灯昏黄的光线.
走到小吧台边,用玻璃杯接了一杯温水,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他走到连接隔壁房间的房门前,这种相邻的套房为了方便剧组人员交流,内门通常是不锁的.
他拧开门把手,动作很轻.
隔壁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未散的惊悸气息,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床中央的身影.
宓青窈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像一颗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露珠.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
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脆弱,丞磊的脚步顿在门口.
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座沉默的山岳,他没有立刻进去.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落在那个颤抖的背脊上,易暖橙形容她像'受惊的兔子'.
此刻看来,更像一只被噩梦的利爪撕扯得遍体鳞伤.
只能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迈步走了进去,脚步放得很轻.
他没有试图开灯,也没有出声安慰,他只是走到床边,将手中那杯温水,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
玻璃杯底接触木质桌面,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嗒'.
这细微的声响,却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瞬间惊动了床上的人,宓青窈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身体瞬间僵硬,连颤抖都停止了,她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惊恐.
从臂弯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床边那个高大的黑影,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但那挺拔冷硬的身形轮廓,还有那股熟悉的、如同雪松般冷冽沉静的气息...是丞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比刚才的噩梦更甚!他怎么在这里?!
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羞耻、恐惧、无助...各种情绪瞬间将她淹没!
她像被钉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只剩下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
丞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似乎比周围的黑暗更深沉.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沉静地迎着她惊恐绝望的视线,没有靠近,也没有退开.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房间里只剩下宓青窈越来越急促、几乎窒息的抽气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就在宓青窈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碾碎时,丞磊终于动了.
他微微侧身,指了指床头柜上那杯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柔和光泽的水.
丞磊.“水。”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既不是命令,也不是安慰,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说完,他没有再看她,也没有任何停留,转身.
迈着同样沉稳无声的步伐,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连接门.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个沉默的剪影,直到连接门合拢的轻微'咔哒'声传来,宓青窈紧绷到极致.
几乎断裂的神经才骤然松懈,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床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疯狂地冲撞着胸腔.
他...只是来送了一杯水?
没有质问?没有探究?没有...嘲笑她的脆弱?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玻璃杯壁.
温热的温度透过玻璃传递过来,驱散了一丝指尖的冰凉,她捧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水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他的、清冽的雪松气息.
她捧着那杯水,蜷缩回被子里.
这一次,身体依旧冰凉,心依旧被噩梦的余悸缠绕.
但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灭顶般的恐慌,似乎...被那杯温水和那个沉默离去的背影,奇异地驱散了一些.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
怕吗?还是怕的.
但恐惧的阴影里,似乎渗入了一缕...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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