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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青窈慌忙刷开房门，几乎是逃也似的躲了进去，背靠着门板，她抚着还在狂跳的心口.
完了，只是偶遇打个招呼，她就紧张成这样.
接下来几个月都要在同一个剧组，甚至同一层楼...她真的能保持平常心吗？
下午的导演组短会，主要是开机前最后的沟通和动员.
宓青窈提前十分钟到达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的陈导，以及他左手边坐着的丞磊.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正在和陈导低声交谈，侧脸线条冷峻.
宓青窈深吸一口气，尽量降低存在感，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陆陆续续，其他主创和主要演员都到了.
苏曼进来时，看到宓青窈，笑着打了个招呼，目光却在她和丞磊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
会议开始，主要是陈导讲话，强调拍摄要求和剧组纪律，然后各部门负责人简单汇报准备情况.
轮到演员时，陈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宓青窈身上.
陈恪“宓青窈。”
陈导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陈恪“柳烟这个角色，戏份吃重，情绪跨度大。”
陈恪“前期多跟组学习，尽快进入状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她身上，宓青窈立刻坐直身体，紧张地点头.
宓青窈.“是，陈导！我会努力的！”
陈导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向下一个，宓青窈悄悄松了口气，感觉手心都是汗.
会议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宓青窈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听到陈导叫住了丞磊.
陈恪“丞磊，你留一下。”
宓青窈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陈恪“宓青窈那边。”
陈导的声音不高，但她隐约能听到.
陈恪“你多带带她。”
陈恪“新人，底子还行，但缺经验。”
宓青窈的心猛地一提，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她听到丞磊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
丞磊.“知道，我会看着办。”
陈恪“嗯。”
陈恪“她的戏，很多要跟你搭，你把握着点节奏。”
丞磊.“明白。”
宓青窈不敢再听下去，加快脚步离开了会议室，心里却因为刚才听到的对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陈导让丞磊...多带带她？
所以...之前的试镜指点，视频指导，甚至住同一层楼...
可能都不完全是巧合或者他心血来潮？是来自导演的嘱托？
这个认知，像一盆微凉的冷水，悄无声息地浇熄了她心底那些刚刚萌芽的、不切实际的粉色泡泡.
原来...只是工作而已.
是她自己想多了.
一股淡淡的失落感难以抑制地蔓延开来，她甩甩头，努力把这点情绪压下去.
这样也好，公私分明.
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习，提升演技，这才是最重要的.
调整好心态，宓青窈回到房间，更加投入地钻研剧本，正式开机仪式隆重而热闹.
宓青窈穿着简单的戏服，跟着主创团队一起上香、揭幕，感受着现场热烈的气氛，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仪式结束后，紧接着就是第一场戏的拍摄准备，第一场戏拍的是男女主角的戏份，宓青窈没有镜头.
但她谨记陈导的话，乖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监视器不远处，认真观摩，丞磊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他和饰演女主角的资深演员何姐对戏，气场强大却不压人，表演细腻精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宓青窈看得入了迷，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影帝级别的实力.
中途换景休息时，丞磊接过助理递来的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监视器这边，看到了坐在小凳子上一脸认真的宓青窈.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宓青窈却因为他这一瞥，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剧本.
接下来几天，拍摄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宓青窈每天都早早到片场.
没戏的时候就坐在旁边看前辈们表演，尤其是丞磊的戏，她发现，在片场的丞磊和工作外的他几乎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的专注投入，对表演的要求近乎苛刻，但从不无故发脾气，专业得令人敬畏.
她偶尔会遇到表演上的问题，犹豫再三，还是会硬着头皮去请教他。毕竟，陈导都发话了...
丞磊的指导依旧言简意赅，直击要害，从不废话，也从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完全就是前辈对待有潜力的后辈的态度.
宓青窈那点微妙的失落感渐渐平复，也逐渐适应了这种纯粹的、专业的工作关系.
她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能近距离向高手学习的机会，演技肉眼可见地有了提升.
这天下午，要拍一场宓青窈和几位配角的群戏，剧情是柳烟在百乐门登台演唱后，被几位醉酒宾客纠缠调戏.
这场戏难度不大，但需要表现出柳烟周旋其中的隐忍、厌恶和不得不虚与委蛇的无奈.
开拍前，宓青窈自己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遍表情.
正式开拍，灯光、音乐起.
宓青窈穿着华丽的旗袍，站在微型舞台中央，模拟演唱.
镜头主要给到她面部特写，需要她用眼神和微表情传达情绪.
陈恪“卡！”
陈导突然喊了停.
陈恪“宓青窈。”
陈导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陈恪“情绪不对，你的厌恶太明显了。”
陈恪“柳烟是经验丰富的歌女，她再恶心，表面功夫也会做足。”
陈恪“收着点，懂吗？”
宓青窈.“对不起导演！我明白了！”
宓青窈赶紧道歉，心里有点慌，她知道自己刚才有点用力过猛了.
调整了一下，第二次拍摄.
陈恪“卡！”
陈导再次叫停.
陈恪“还是不对！太收了！”
陈恪“观众看不出来！”
陈恪“我要的是那种表面笑靥如花，眼底冰冷厌恶的感觉！”
陈恪“层次！层次懂吗？”
宓青窈.“对不起导演！”
宓青窈脸颊发烫，周围工作人员的目光让她压力倍增.
陈恪“再来！”
第三次...第四次...连续NG了五六条，总是差那么点意思.
不是过于外放，就是过于内敛.
片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陈导的脸色越来越沉.
宓青窈急得额头冒汗，越急越找不到状态，脑子里一团乱麻，她甚至能听到旁边有工作人员极小声的议论.
龙套“新人就是不行啊...”
龙套“这么简单的戏都过不了...”
龙套“耽误大家时间...”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更加无法集中精神.
龙套“休息十分钟！宓青窈，你自己找找感觉！”
陈导显然有些不耐烦，扔下对讲机，起身走到一边抽烟.
宓青窈僵在原地，眼眶瞬间就红了，巨大的委屈和自责涌上来，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她低着头，狼狈地走到休息区角落，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丞磊.“喏。”
一瓶冰水突然递到她面前，宓青窈红着眼眶抬头，看到丞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宓青窈.“丞老师...”
她声音带着哽咽，慌忙接过水.
宓青窈.“谢谢...”
丞磊.“紧张了？”
丞磊的声音不高.
宓青窈.“...嗯。”
宓青窈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水瓶上的冷凝水.
宓青窈.“对不起，耽误大家进度了...”
丞磊.“没必要道歉。”
丞磊语气平淡.
丞磊.“每个演员都会遇到瓶颈。”
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她.
丞磊.“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宓青窈茫然地摇头.
丞磊.“你太想演出那种层次了。”
丞磊一针见血.
丞磊.“设计痕迹太重，反而假。”
宓青窈怔住.
丞磊.“忘掉镜头，忘掉表演。”
丞磊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丞磊.“就把自己当成柳烟。”
丞磊.“问问自己，她在那种环境下，为了活下去，为了达到目的，会怎么做？”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丞磊.“不是不厌恶，而是不得不忍耐。”
丞磊.“那种忍耐，本身就是一种更深刻的痛苦和厌恶。”
宓青窈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他的话.
丞磊.“试试看。”
丞磊站起身.
丞磊.“别想太多。”
丞磊.“相信角色，相信情境。”
他说完，没再多留，转身走开了.
宓青窈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冰水，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奇异地冷却了她焦躁的情绪.
她反复回味着丞磊的话.
忘掉表演...相信自己就是柳烟...
十分钟后，拍摄继续，打板声响起.
宓青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和委屈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媚又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
面对纠缠的宾客，她巧笑倩兮，周旋的话语滴水不漏，甚至主动拿起酒杯虚敬.
但镜头推近，特写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
极力隐忍的冰冷厌烦，以及垂下眼眸时，那瞬间流露出的脆弱与麻木.
陈恪“好！过！”
陈导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一丝满意的语气.
陈恪“这条可以！准备下一场！”
宓青窈猛地松了一口气，差点腿软站不住，她下意识地看向丞磊的方向.
他正站在监视器旁边，和陈导看着回放，似乎察觉到的目光，抬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宓青窈却觉得比任何夸奖都让她开心.
她做到了！在他的指导下，她终于突破了瓶颈！
收工回到酒店，宓青窈的心情依旧激动又充满感激.
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点开和丞磊的微信聊天框，她想谢谢他今天的点拨.
「丞老师，今天真的非常谢谢您！要不是您，我可能现在还卡在那里...」
删掉，太正式了.
「丞老师，今天多亏了您！我好像有点开窍了！」
还是觉得不对，她纠结了半天，最后只发了一句看起来比较平常的.
「丞老师，今天谢谢您的指导。」
发完，她又有点后悔，那个表情好像有点多余...没想到，这次丞磊回复得很快.
「嗯，演得不错。」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宓青窈的心瞬间飞扬起来！他夸她演得不错！
她抱着手机，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两圈.
刚才那点因为意识到'只是工作'而产生的失落感，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
就算只是工作上的认可，也足够让她高兴好久！
她忍不住回复.
「是您教得好！」
「早点休息，明天有早戏。」
「嗯！丞老师也早点休息！晚安！」
丞磊没再回复，但宓青窈看着那句'演得不错'和'早点休息'，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容易因为他一句简单的认可或关心而心跳加速.
这样...好像有点危险.
但此刻，她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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