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寒夜

北城的冬夜，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林清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大衣，站在“铂悦”酒店的旋转门外，指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已经等了三个小时。

从天黑等到夜深，酒店里暖黄的灯光映着玻璃窗上的水汽，模糊了里面觥筹交错的人影，也模糊了她眼底最后一点温度。

终于，那扇沉重的门旋转着打开，带着一身酒气和寒意的男人走了出来。

江浩。

这个名字曾是她心口的朱砂痣，如今却成了剜心剔骨的利刃。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平日里凌厉深邃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醉意，扫过她时，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带着几分不耐。

“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砸在林清耳膜上，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林清张了张嘴，冻得发僵的唇瓣有些不听使唤，“妈住院了，情况不太好，需要手术费，我找不到你，只能……”

“林慧茹又耍什么花样？”江浩打断她，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上次是心脏病，上上次是糖尿病，这次又是什么绝症？林清，你们母女俩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招数？”

林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用力咬着下唇，才能抑制住喉咙里的哽咽：“是真的，江浩，这次是急性阑尾炎穿孔，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不然会有危险……”

“危险？”江浩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住她，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林清猛地抬头看他，眼底蓄满了水汽，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她不懂，曾经那个会把她护在身后，会温柔地叫她“清清”的男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因为三年前，她为了救他，答应了他母亲的要求，亲手签下那份“分手协议”，说自己爱上了别人，拿了他母亲给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是因为他后来知道了真相，却只觉得那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是她为了钱不择手段的证明吗？

“江浩，”她的声音带着哀求，细若蚊蚋，“算我求你，帮帮我这一次，手术费我会慢慢还给你，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江浩的目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的脸上，眼神阴鸷，“像三年前一样，拿了钱就走？还是说，现在又想回来卖个好价钱？”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是……”

“够了。”江浩直起身，从钱夹里抽出几张卡，随意地扔在地上，“这里面的钱，够你妈死好几次了。捡起来，滚。”

几张黑色的银行卡掉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林清看着地上的卡，又看了看江浩冷漠的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浑身发抖尊严在这一刻被碾碎成泥可她没有选择母亲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

她缓缓蹲下身，手指触碰到地面的寒气，也触碰到那几张象征着羞辱的卡片。就在她快要捡起的时候，一只锃亮的皮鞋狠狠地踩在了她的手背上。

“啊——”剧痛传来，林清痛呼出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江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林清，疼吗？这点疼，比得上你当初对我做的万分之一吗？”

他脚下的力道越来越重，林清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踩碎了，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混合着屈辱和疼痛，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水渍。

“求你……放开……”她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人投来好奇或同情的目光，江浩似乎终于觉得无趣，缓缓移开了脚。

林清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红得发紫，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她颤抖着捡起地上的卡，紧紧攥在手心，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滚。”江浩再次开口，声音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林清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起来，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踉跄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角，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时都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

江浩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底的醉意不知何时散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刚才踩在她手背上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那里，带着一丝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去市一院，查一下林慧茹的情况，所有费用，记在我账上。”

挂了电话，他仰头灌下一口寒风，喉咙里像是被火烧一样疼。

林清，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