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板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将马嘉祺蜷缩的身影吞没在一片令人心慌的昏暗里。只有门底缝隙透入的一线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割开浓稠的黑暗,映亮了他脚下小片冰冷的地砖。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耳朵里却并非真正的安静。血液冲刷着太阳穴,发出沉闷的轰鸣;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仿佛能穿透门板;还有自己那压抑不住的、细微又急促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听起来脆弱得可怜。
冰冷的地砖透过赤裸的皮肤,持续不断地汲取着体内残存的热量,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但这物理上的寒冷,远不及心底那片冰封的绝望来得刺骨。丁程鑫最后那句关于“皮毛管理和保养”的话,如同恶毒的冰棱,反复穿刺着他麻木的神经。那只手按在他胸膛上、甚至更危险区域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印,灼烧着他的记忆,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和战栗。
五分钟。
他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惊恐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时间正在流逝!那个魔鬼就在外面等着!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激醒了他部分僵滞的思维。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清理干净?然后呢?像一件物品一样被“管理”和“保养”?永远活在那种令人作呕的掌控和威胁之下?
不!
一股强烈的、源自求生本能的抗拒感猛地攥住了他!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酸软得不听使唤,赤裸的脚底在地砖上打滑,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不得不依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地喘息,徒劳地试图积聚起一点力气。
视线在昏暗的环境中慌乱地扫视。这个小小的休息室他再熟悉不过,角落里有洗手池,镜柜里或许有干净的毛巾,甚至可能还有谁遗落下的备用训练服……可是,就算清理了,换上了衣服,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他被彻底看穿、被攥住命脉的事实吗?能逃开外面那个男人吗?
绝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那点可怜的挣扎再次淹没。
就在这时,门外,毫无预兆地传来了声音。
不是脚步声,而是……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指尖慵懒地敲击沙发扶手的“哒”声。
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马嘉祺紧绷的神经上!
他的身体瞬间僵直,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耳朵拼命地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寂静再次降临。
但那声“哒”却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醒,一个冰冷的倒计时——他还在那里。他正耐心地、甚至是享受地等待着。等待着看他如何执行命令,如何在自己一手制造的恐惧下完成这场屈辱的“清理”。
一种被无形目光穿透门板、赤裸审视的可怕感觉席卷了马嘉祺!他甚至能想象出丁程鑫此刻坐在沙发上的姿态——慵懒的,居高临下的,嘴角带着那抹残忍笑意的。
屈辱和恐惧如同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开门,而是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崩溃的呜咽。身体沿着门板无力地滑落,重新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逃不掉。真的逃不掉。
任何拖延和反抗,只会招致更可怕的后果。那个男人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明白了这一点。
良久。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如同放弃挣扎般的灰败。那点不甘的火星,终究还是在绝对的力量和恐惧的碾压下,彻底熄灭了。
他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湿痕,动作僵硬地、凭借着意志力强迫自己再次站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
他踉跄着走到洗手池前,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地冲泻下来。他将头深深埋下去,让冰冷的水流冲击着滚烫的脸颊和混乱的大脑,试图浇灭那蚀骨的羞耻和恐惧,却只觉得更冷,冷到了骨头缝里。
他胡乱地用水泼洒着身体,洗去身上的汗迹和细微的血污。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在清洗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抬起头时,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湿漉漉、眼眶通红、下唇破损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空洞得吓人,没有一丝光彩。
镜柜里果然有干净的毛巾。他取出来,机械地擦拭着身体和头发。毛巾粗糙的纤维摩擦过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椅子上搭着的一件灰色运动外套上。似乎是某个队友之前落下的,尺寸偏大。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几乎是扑过去,将那件外套抓在手里,急切地、慌乱地套在身上。宽大的外套勉强遮住了大腿根部,提供了最后一点可怜的、象征性的遮蔽。冰冷的拉链头碰到胸口皮肤,让他又是一颤。衣服上带着淡淡的、不属于他的洗衣液味道,这陌生的气息反而加剧了他无处归属的惶惑感。
做完这一切,他僵立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宽大外套、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狼狈孩子的自己。
这就是“清理干净”后的样子。
可笑又可怜。
“嗒。”
又是一声轻微的、来自门外的敲击声。
这一次,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马嘉祺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时间到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对着那扇通往地狱的门。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宽大外套的下摆,指节用力到泛白。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却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轰鸣。
他的手颤抖着,握住了冰凉的金属门把。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一直冻到了心底。
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他拧动了门把,缓缓拉开了门。
门外,练习室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丁程鑫依旧坐在那张沙发上,姿势甚至都没有变过。听到开门声,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就落在了门口那个穿着极不合身的外套、裸露着双腿、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身影上。
他的目光极具穿透力,缓慢地、从头到脚地扫视着马嘉祺,如同在验收一件物品。在那目光的审视下,那件宽大的外套非但不能提供任何安全感,反而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的屈辱标志。
丁程鑫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那笑容里没有满意,只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和掌控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马嘉祺,极其慵懒地,再次勾了勾手指。
那动作,轻蔑得像在召唤一只宠物。
马嘉祺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他死死地低着头,牙齿将下唇的伤口再次咬得渗出鲜血。
最终,他还是迈开了脚步。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沙发上的魔鬼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践踏着自己早已支离破碎的尊严。
他终于停在了沙发前,距离丁程鑫不到一步之遥。低着头,能看到对方锃亮的鞋尖和包裹在牛仔裤里修长有力的腿。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没有碰他,而是用指尖,轻轻勾起了他身上那件宽大外套的拉链头。
冰凉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胸前的皮肤。
马嘉祺猛地一颤,身体瞬间绷紧如石雕。
丁程鑫的手指把玩着那个小小的拉链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如同毒蛇吐信:
“谁允许你……穿别人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