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在河边找到邬童时,他正用石子打水漂。月光把少年的轮廓洗得发白,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空啤酒罐——其中一个被捏扁成蜂鸟形状。
"教练找你三天了。"林夏踢开易拉罐,铝罐碰撞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夜鹭。
邬童没回头,手腕一甩,石片在水面跳出七下涟漪:"数清楚。"
"什么?"
"我妈妈教的。"他又扔出一片,"说如果能连续跳七下,愿望就会实现。"石片沉入河心,"我最多只跳过六下。"
林夏蹲下来,发现他右手腕肿得像馒头,护腕被暴力扯断,线头支棱着像受伤的鸟羽。
废弃的7-11便利店亮着惨白的灯光。邬童用牙齿撕开三明治包装,奶油蹭到嘴角。林夏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却被他偏头躲开。
"为什么退队?"她收回手。
邬童的喉结滚动,吞咽声在空荡的便利店格外清晰:"我爸冻结了我的训练基金。"他掏出手机——银行APP显示余额3.2元,"包括你的女子棒球部筹备金。"
冰柜的嗡鸣声中,林夏突然注意到邬童锁骨下方的新伤——不是棒球擦伤,而是整齐的圆形烫痕,像被烟头灼出来的。
"谭浩?"她声音发紧。
邬童拉高衣领:"债主。"
月亮岛中学后墙的涂鸦被雨水冲刷得斑驳。林夏踩着邬童的肩膀翻进学校,落地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肩胛处的衬衫渗出血迹。
"你受伤了!"
邬童拍开她伸来的手:"上周末的地下球赛。"他扯开衣领,露出更多淤青,"赢了三千,够买发球机。"
储藏室里,邬童从通风管道掏出一个铁盒。里面塞满零钞和硬币,最上面是张被血染红半边的小票:【发球机定金-500元】。
"还差两千五。"他数钱的手指在抖,"下周三还有场..."
林夏摔了铁盒。硬币滚落一地,在月光下像散落的星星。
凌晨四点的河堤起雾了。邬童机械地往河里扔着石子,林夏突然拽住他手腕:"看着我。"
她翻开手机相册——是邬童父亲办公室的偷拍照。文件柜玻璃反射出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女子棒球部否决意见书】,签发人赫然是谭浩父亲的名字。
"根本没有什么筹备金。"林夏声音发抖,"你爸和谭浩家做了交易,用否决书换你进青训队。"
邬童的石子终于跳出第七下。涟漪扩散到对岸时,他哑着嗓子问:"要不要听我妈妈的故事?"
晨雾散去时,林夏知道了三个真相:
一、邬童母亲不是去美国追求音乐梦想,而是被职业球队开除后抑郁酗酒;
二、那个所谓的"债主"烫痕,是邬童自己用烧红的硬币烙的——每输一场地下球赛就烙一次;
三、发球机不是给女子棒球队用的,是给她的生日礼物。
"你爸爸那天来学校..."邬童突然说,"是给我送这个。"
他从背包里取出个褪色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林夏母亲生前的训练笔记,扉页写着:【给我女儿未来的捕手】。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邬童在河边睡着了。林夏轻轻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发现少年眉心还皱着,睫毛上挂着未干的露水。
她点开手机里刚录的视频——邬童讲述母亲往事的声音混着河水潺潺,背景里有第七下打水漂的涟漪声。
点击发送前,林夏在标题栏输入:【致所有杀死蜂鸟的人】
收件人:邬靖川、谭浩父亲、月亮岛校董事会
附件是那份被否决的《女子棒球部申请书》,她在修改处用红色标注:
【申请人:林夏 & 邬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