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

晨露还挂在校园的香樟树叶上，叶寻已经蹲在图书馆后墙根完成了今天的第一张符。山风吹惯的手指捏着狼毫笔稳如磐石，朱砂在黄表纸上蜿蜒出流畅的纹路。最后一笔收尾时，纸面闪过一丝普通人看不见的微光——这是爷爷说的"灵气成纹"，代表符咒已经注入了法力。

　　"成了。"她轻轻吹干墨迹，指尖残留的朱砂在晨光中像一粒血珠。这张安神符是给室友小林准备的，那姑娘连续三天被噩梦惊醒了。叶寻熟练地将符纸折成三角，忽然听见自己肚子咕噜作响。山里养成的习惯让她五点就醒，这会儿食堂还没开早饭。

　　开学典礼的集合铃响起时，叶寻正把符咒塞进书包夹层。她的牛仔外套洗得发白，袖口磨出的毛边用同色线细细缝过——这是去年爷爷在镇上集市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当时老人家用粗糙的手指比划着布料说："我们寻丫头穿这个颜色精神。"

　　"叶寻同学，请留步。"

　　辅导员王老师神秘兮兮地拦住了散场队伍最末尾的她。叶寻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桃木符包，那里面三张保命符是离家时爷爷亲手放的。老人家站在茅屋前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花白胡子被山风吹得乱飘："城里不比山上，遇事多留个心眼。"

　　走廊上的保安制服笔挺，耳麦线在阳光下反着冷光。叶寻数着脚下的大理石花纹，发现这些安保人员的站姿像极了爷爷说过的"行伍架势"。校长室门口两个墨镜男看到她时，右手同时按上了左腕手表——那动作太整齐了，绝不是普通保镖。

　　"叶小姐。"其中一人为她推开门，声音里带着奇怪的恭敬，像是喉咙里含了块糖。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沙发上那对衣着华贵的中年夫妇同时站起身。女人约莫五十出头，珍珠项链每一颗都圆润得能照出人影，却在看到叶寻的瞬间踉跄了一下。

　　"像...太像了..."贵妇人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悬在半空，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她保养得宜的脸突然皱成一团，眼泪冲花了精心描绘的眼线，"这眉毛，这嘴角...和我年轻时照片上一模一样..."

　　叶寻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书架。山里长大的皮肤晒成小麦色，在满室华光中像个误入的异类。她注意到贵妇人伸来的手腕内侧有颗小痣——和自己左手腕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叶小姐，这是叶氏银行的董事长和夫人。"校长声音发紧，额头渗出细汗，"他们...通过基因库比对，确信你是二十年前被绑架的亲生女儿。"

　　叶寻耳边嗡的一声。爷爷粗糙的大手拍着她头顶的感觉突然无比清晰："你爹妈去得早，以后爷爷疼你。"老人说这话时，眼睛总是看向远处的山峦。

　　"有什么证据？"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右手悄悄摸向符包。

　　叶董事长从爱马仕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纸张相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DNA比对结果，匹配度99.99%。"他的目光如X光般扫过叶寻右肩，"你这里应该有一片枫叶状胎记。"

　　叶寻猛地按住自己肩膀。五岁那年发高烧，爷爷用艾草给她擦身时说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这片叶子印记是你生来就有的，要藏好了别让人看见。"当时老人家的手指摩挲着那块皮肤，力道大得几乎要擦出血来。

　　"我们需要单独谈谈。"叶董事长示意所有人退出房间。当门关上后，他第一句话就让叶寻如坠冰窟："你爷爷叶守山，根本不是你的亲祖父。"

　　叶夫人从鳄鱼皮包里取出几张泛黄照片，指尖在相纸上留下湿痕。第一张是周岁宴，穿着红肚兜的婴儿被抱在一对年轻夫妻怀中；第二张明显是偷拍，小女孩在院子里玩泥巴，右肩的枫叶胎记清晰可见。

　　"你三岁生日那天..."叶夫人突然抓住叶寻的手，昂贵的香水味混着泪水咸涩扑面而来，"周姨带你去朝阳公园看天鹅...有人用迷药..."她精心打理的卷发蹭在叶寻颈间，烫得人皮肤发疼，"我们找遍了全中国...直到上个月基因库比对..."

　　叶寻的指尖触到照片边缘，突然一阵刺痛。画面中的小女孩手里捏着的，分明是半张被撕破的符纸——那种纹路她太熟悉了，正是爷爷最拿手的"七星护身符"。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却看见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2003年5月。那年她刚满三岁，而爷爷书柜里那本《符咒大全》的扉页上，赫然写着购于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