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夜色中疾驰,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贺峻霖蜷缩在后座,毯子下的身体仍在细微地颤抖,冰冷的恐惧和被救后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他偷偷抬眼,看向前排。
严浩翔紧绷着下颌,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仿佛要将所有怒火都倾注在操控这辆钢铁猛兽上。苏婉璃则侧头望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冷硬而完美的侧影,仿佛刚才仓库里那个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的人不是她。
“所以…”贺峻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他的目光在两人背影之间逡巡,带着难以置信和后知后觉的恐惧,“我是…诱饵?”
严浩翔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婉璃终于转过头,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最快找到王猛的方法,就是让他自己动起来。而你,是唯一能让他按捺不住的鱼饵。”
她承认得如此直接,甚至没有一丝歉意。
贺峻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所以,他的惊恐,他的绝望,他差点被毁容甚至丧命的危险,在她眼里,都只是计划里可以计算的环节?
“你知不知道他们差点…”他的声音哽咽,无法再说下去。
“我知道。”苏婉璃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所以我来了。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现在,王猛落网,李常盛的最后一支爪牙被拔除,你安全了,我们也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是最优解。”
最优解。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贺峻霖最后的心防。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也无比悲凉。原来在这些人眼里,感情、恐惧、甚至生命,都可以被放在天平上用“最优解”来衡量。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叛逆,如同岩浆般在他被冰冻的心底开始翻涌。
严浩翔猛地一砸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夜空! “最优解?!苏婉璃你他妈有没有心?!万一呢?!万一我的人没跟上!万一那个疯子不管不顾直接下死手呢?!你的最优解就是赌命吗?!”
他终于爆发了出来,吼声在车厢内回荡,震得贺峻霖耳膜嗡嗡作响。
苏婉璃面对他的暴怒,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仿佛觉得他吵。 “没有万一。”她的声音甚至更冷了几分,“我计算过所有变量。包括你的反应,严浩翔。”
她转过脸,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得知他失踪后的愤怒,你动用一切资源追查的急切,甚至你此刻的失控…都在预料之中。你的‘真实反应’,才是让王猛相信他真的走投无路、从而放松警惕的最佳助攻。”
严浩翔的呼吸猛地一滞,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彻骨的寒意,比仓库里的冷气更甚,瞬间从他的脚底窜上头顶。
她连他的情绪都算计进去了? 他所有的担心、焦虑、愤怒…在她眼里,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变量”?
一种被彻底玩弄、羞辱的感觉席卷了他。原来他不是执刀人,甚至不是合作者,他依然是她棋盘上那颗情绪最激烈、也最好预测的棋子!
“停车。”严浩翔的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可怕。
苏婉璃看了他一眼。
“我让你停车!”他猛地吼道。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越野车在路边猛地停住。
严浩翔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死死地盯着苏婉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恨意:“苏婉璃,你最好祈祷,你永远能算无遗策。”
说完,他猛地推开车门,下车,然后狠狠地将车门摔上!巨大的声响让整辆车都震了一下。
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路边的树影里。
车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前排依旧坐得笔直的苏婉璃。她的侧脸在路灯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紧抿的嘴唇泄露出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她真的…毫不在意吗?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劫后余生的虚脱,也许是积压太久的愤懑,贺峻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清晰的质问:
“姐,值得吗?”
苏婉璃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没有回头。
良久,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指尖微微颤抖。她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又冷得如同这秋夜的寒露:
“这圈子,不问值不值得,只论输赢。”
她重新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掩盖了所有未尽的情绪。
“送你回公司安排的安全屋。最近低调点,事情还没完全结束。”
车子重新驶入车道,平稳得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但贺峻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严浩翔的彻底失控离去。 苏婉璃冰冷面具下可能存在的裂痕。 以及他自己心里那颗名为“反抗”的火种,已经悄然点燃。
这场以爱为名、充斥着利用与博弈的危险游戏,迎来了新的变数。
第三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