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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铃惊梦

不问桃花

玉京山的初雪来得比往年更早。

迟空棠站在悬剑阁最高的飞檐上,霜色道袍在凛风中猎猎作响。她望着山道上如蝼蚁般蠕动的拜师队伍,目光锁定某个红袄少女——那孩子腰间系着的破旧铃铛,正随着步伐发出清越声响,与她梦中狐妖所佩的玉铃铛一模一样。

"师尊!"

林寒酥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迟空棠最得意的大弟子捧着鎏金手炉疾步走来,杏色斗篷上落满晶莹的碎雪。

"刑律堂又送来三车卷宗,说啸月狼妖案有了新线索..."少女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细小冰晶,"宗主命您即刻..."

"烧了。"

迟空棠突然转身,马尾发梢扫过林寒酥惊愕的脸庞。她今日反常地束了高马尾,露出后颈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去年镇压南疆妖兽时留下的,本该早已愈合的伤口。

"备剑。"迟空棠指尖抚过腰间玉佩,上面新添了一道裂纹,"我要下山。"

林寒酥瞳孔骤缩:"今日是月蚀之夜!您明明答应过寒酥..."

"唰——"

青霜剑出鞘的刹那,整座悬剑阁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动。迟空棠凝视剑身上那道细长裂痕——这是去年与南疆妖王交手时留下的,本该用玄天秘法修补,她却故意任其存留。

"师尊!"林寒酥突然拽住她的云纹广袖,力道大得惊人,"您后颈的伤...在渗血!"

迟空棠反手扣住徒弟手腕,发现少女掌心布满古怪的青色纹路。她眼神一凛:"你碰了禁阁的《万妖图鉴》?"

"我...我只是..."林寒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色血丝。

迟空棠并指按在徒弟眉心,灵力探查的刹那脸色骤变——林寒酥经脉里流淌的竟不是玄天宗正统的"清虚真气",而是一种带着桃花香气的诡异妖力。

"松手。"迟空棠的声音比檐下冰锥更冷。

她甩袖震开徒弟的瞬间,三丈外一株百年老梅应声而断。惊起的寒鸦掠过师徒二人,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暮色四合时,迟空棠已站在松林深处的案发现场。

五具身着玄天宗服饰的尸体呈星芒状排列,每具心口都盛开着一朵妖艳的桃花——栖霞谷特有的杀人印记。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花瓣,整簇花突然化作血水渗入泥土。

"清微锁妖阵的变种..."她捻着沾血的泥土喃喃自语,"至少五百年道行才能施展..."

背后桃香骤浓。

迟空棠反手一剑,青霜剑气却劈碎了虚影。银铃般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惊起林间栖息的夜枭。

"小长老的剑,比三百年前更凶了。"

白璃从月光中显形的姿态,像一幅徐徐展开的工笔画。九条狐尾在雪地上投下缠绵的影,银发间若隐若现的毛茸狐耳显出几分俏皮。她今日穿了件半透的鲛绡纱衣,左眼下的血色泪痣比迟空棠记忆中更加妖冶。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那枚缺角的玉铃铛——此刻正奏着玄天宗失传已久的《破阵曲》。

"你教的弟子越来越不禁打。"白璃足尖轻点尸体心口的桃花,那些枯萎的花朵顿时复活般舒展花瓣,"连最基本的幻术都识不破..."

迟空棠的剑尖抵上她咽喉:"解释。"

狐妖突然凑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贴上她的:"你身上有伤。"冰凉指尖划过迟空棠后颈,在那道红痕上轻轻一按,"这道封印...快压不住了吧?"

"铮——"

青霜剑突然发出凄厉悲鸣。迟空棠这才发现剑身裂纹处正渗出丝丝黑血——是当年南疆妖王的剧毒。白璃轻笑一声咬破指尖,将三滴血珠弹在剑身裂纹上。令人惊异的是,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为什么帮我?"迟空棠盯着狐妖瞬间苍白的唇色。

白璃转身时,九条狐尾故意扫过她手腕:"就当是..."银发拂过迟空棠紧绷的下颌,"预付的诊金?"

"咔嚓——"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声。迟空棠闪电般掷出剑鞘,林寒酥踉跄着从树后跌出,手中还捏着半张引雷符。

"师尊!这妖女在尸体上动了手脚!弟子亲眼看见..."

"闭嘴。"

迟空棠掐诀封住徒弟的嘴,却见白璃已经蹲在林寒酥面前,指尖轻佻地挑起少女下巴。

"有趣。"狐妖瞳孔缩成细线,"小丫头,你身上有青岚的味道。"

迟空棠心头剧震。青岚——百年前引发人妖大战的叛军首领,早该魂飞魄散了才对。林寒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片血雾。白璃挥袖挡开的刹那,少女已经化作纸人燃烧殆尽。

"替身术。"白璃捻着灰烬冷笑,"你们玄天宗现在连这种邪术都教?"

迟空棠正要反驳,怀中玉牌突然发烫。宗主莫怀仁的传讯火光中,刑律堂大殿里跪着浑身是血的林寒酥真身,而她脚边——赫然是那枚破旧的铃铛。

"看来..."白璃望着天际升起的血色结界,九条狐尾如孔雀开屏般展开,"有人不想我们好好叙旧呢。"

栖霞谷的晨雾带着桃花酿的醇香。

白璃正在煮第七壶松针茶,炉火映得她银发泛金。昨夜强行催动妖力为迟空棠疗伤,导致她今早现出了原形耳朵。此刻那对毛茸茸的狐耳正随着煮茶声轻轻抖动。

"再偷看就挖了你的眼。"她头也不回地说。

迟空棠从千年桃树后转出,手里提着个雕花紫檀食盒。她今日难得散了发冠,霜色长发垂在玄纹腰封上,倒显出几分人间烟火气。

"荷花酥。"她将食盒放在青玉案上,动作略显僵硬,"寒酥今早做的。"

白璃用银簪戳开酥皮,甜腻香气中混着极淡的曼陀罗味道。她唇角微扬,当着迟空棠的面吞下整块毒点心。

"你们玄天宗..."狐妖舔着指尖碎屑,眼尾泪痣鲜红欲滴,"下毒的手段还是这么拙劣。"

迟空棠突然抓住她手腕,灵力如冰雪灌入经脉。白璃闷哼一声,被迫吐出一口黑血,在地面腐蚀出碗口大的坑洞。

"为什么?"迟空棠盯着坑洞里蠕动的黑色虫卵,"明明知道有毒..."

白璃挣开她的手,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这道剜心伤每百年发作一次。"她指尖抚过迟空棠瞬间苍白的脸,"曼陀罗毒恰好能镇痛...倒是你..."狐妖突然凑近嗅了嗅,"灵力怎么虚浮成这样?"

迟空棠沉默着取出青铜匣子。昨夜回山后,这匣子突然在她枕边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此刻匣面正浮现出枝蔓状的血纹,与白璃心口的伤疤轮廓一模一样。

"需要我的心头血。"白璃的指甲突然伸长,抵在自己心口,"但你要想清楚后果..."

迟空棠突然按住她的手。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青铜匣子发出"咔嗒"轻响,露出一道缝隙。里面静静躺着半块染血的玉佩,和一根晶莹剔透的断角。

"这是..."迟空棠拿起断角的刹那,记忆如决堤洪水涌来——

三百年前的冬至夜,玉京山下着红雪。

年仅十六岁的迟空棠被绑在妖族祭坛上,青岚的利爪剖开她丹田时,鲜血在雪地上绘出诡谲的符文。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时,一道白虹贯日而来。

"找死!"

九尾白狐化作人形挡在她身前,用一条断尾为代价硬生生扛下致命一击。当白璃抱起奄奄一息的少女时,迟空棠看见她左眼的泪痣正在滴血。

"为什么...救我..."

白璃没有回答,只是将半块玉佩塞进她染血的掌心。在抹去记忆的法术生效前,迟空棠恍惚看见狐妖用断尾蘸血,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

「活着」

玉佩突然发烫。迟空棠这才发现白璃正死死盯着她后颈——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完整的锁妖咒印,纹路竟与青铜匣子上的血纹分毫不差。

"清微锁妖阵不是封印..."白璃的声音罕见地发抖,"是追踪咒。有人通过这个监视你三百年。"

窗外传来纸鹤振翅声。迟空棠挥袖击碎窗棂,林寒酥的传音纸鹤在狐火中化为灰烬,最后传出的却是宗主莫怀仁的冷笑:

"迟师妹,你果然与妖孽勾结。"

白璃的狐尾突然全部炸开。她抓起迟空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跟我结契。"

"什么?"

"生死契。"白璃的瞳孔完全变成竖线,"除非我魂飞魄散,否则没人能通过咒印伤害你。"

迟空棠的指尖陷进狐妖温软的肌肤。她想起今晨在镜中看到的异象——每当她运转灵力时,后颈咒印会浮现出青岚特有的蛇鳞纹。

"三日后的处刑是陷阱。"她突然说,"莫怀仁想用兔精引你现身。"

白璃轻笑出声,九条尾巴缠上迟空棠的腰:"小长老这是在..."狐妖呼吸带着醉人酒香,"担心我?"

迟空棠正要反驳,眉心突然刺痛。玄天宗的紧急召令在她额间燃起血色符文——林寒酥重伤垂危。

"去吧。"白璃松开尾巴,将半块玉佩系在她腰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迟空棠御剑而起时,听见狐妖最后半句飘在风里:

"...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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