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哨声在树梢间反复回荡,像串被风吹响的银铃。沈星淮刚走到演武场入口,就被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撞了胳膊肘。
“星淮!你可算来了!”徐清的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刚才看演武场那边金光闪闪的,是不是你跟那个金发帅哥打架了?”他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鼻尖还沾着点面包屑,显然是从食堂一路跑过来的。
陈毅然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见沈星淮衣襟上沾着草屑,不动声色地伸手替他拂掉:“魂力波动很剧烈,没受伤吧?”他的指尖微凉,触到沈星淮划破的衣料时顿了顿,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下。
沈星淮摇摇头,刚要说话,就听见队伍末尾传来声嗤笑。祁怀言正斜倚在老槐树下,暗金恐矛插在脚边的泥土里,一手揣着兜,一手把玩着片刚摘的槐树叶。阳光穿过他蓬松的金发,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倒比昨天对战时多了几分散漫。
“聊够了就赶紧归队。”他朝沈星淮抬了抬下巴,树叶在指间转得飞快,“魂兽课迟到,可是要被罚去清理兽栏的。”
徐清立刻噤了声,拉着沈星淮往队伍里钻,路过祁怀言身边时,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陈毅然则朝祁怀言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还泛着红的耳尖上停了半秒,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带队的是位皮肤黝黑的中年教师,肩上扛着柄比他人还高的巨斧,声如洪钟:“都给我精神点!星斗森林外围不是游乐场,遇上百年魂兽都得掉层皮!”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队列,“现在分组,两人一组,自由搭档!”
话音刚落,徐清就拽着陈毅然往角落里缩,还不忘朝沈星淮挤眼睛。沈星淮正犹豫着,手腕忽然被人攥住。祁怀言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点刚晒过太阳的灼热。
“愣着干嘛?”他挑眉时,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片小扇子似的阴影,“难不成想跟那两个弱不禁风的家伙一组?”
沈星淮低头看了眼被攥住的手腕,对方的指腹蹭过他昨天握枪磨出的红痕,竟奇异地不觉得讨厌。他刚要开口,就见祁怀言忽然松开手,转身冲教师喊道:“我跟沈星淮一组!”声音响亮得震落了几片槐树叶。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抽气。几个昨天看了对战的新生交头接耳,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像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教师点了点头,巨斧往地上一顿:“行。各组领魂导地图,半个时辰后在校门口集合!”
领地图时,祁怀言把自己那份塞给沈星淮,手指故意在他手背上碰了下:“你认路,还是你拿着。”他说着往布包里塞了瓶深红色的药剂,瓶身标签上画着只张牙舞爪的恐兽,“这是家族给的凝血剂,比学院发的好用。”
沈星淮捏着那瓶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药剂,忽然想起早上那半袋麦饼。他打开自己的布包,把剩下的两块麦饼递过去:“还热着。”
祁怀言的眼睛亮了亮,接过去时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他三口两口把麦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算你有点良心。”阳光照在他咀嚼的侧脸上,能看见绷紧的下颌线和脖颈处滚动的喉结。
队伍往校门口移动时,徐清凑到沈星淮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可以啊你,这就跟死对头结盟了?”他压低声音,眼睛却瞟着走在前面的祁怀言,“不过他刚才攥你手腕的时候,脸好像有点红哦。”
沈星淮的耳尖忽然发烫。他抬头看向祁怀言的背影,对方正跟旁边的老生说着什么,金发被风掀起,露出后颈那片晒得微红的皮肤,像块刚出炉的焦糖布丁。
校门口停着几辆魂导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祁怀言率先跳上一辆马车,回身朝沈星淮伸手:“上来。”他的掌心还沾着麦饼的碎屑,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沈星淮握住他的手,被他一把拽上马车。车板上垫着厚厚的兽皮,坐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祁怀言往角落缩了缩,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儿,视野好。”
马车启动时晃了一下,沈星淮下意识地扶住车沿,指尖触到块粗糙的木纹。窗外的景物开始倒退,史莱克学院的塔楼渐渐缩小,远处的星斗森林像块巨大的绿绒毯,在阳光下泛着深浅不一的光泽。
“你以前去过星斗森林不?”祁怀言忽然问,他正用匕首削着根树枝,削下来的木屑落在兽皮上,簌簌作响。
“去过。”沈星淮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星海神灵枪的枪身,那里还残留着早上对战的温度。
我家我能没去过吗?搞笑→_→
祁怀言“哦”了一声,匕首忽然停在半空。他转头看向沈星淮,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情绪照得一清二楚:“那你肯定知道,森林里最危险的不是魂兽。”
沈星淮的心猛地一跳。他转头对上祁怀言的目光,对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深,像藏着片不见底的湖泊:“是人心。”
风从车窗钻进来,掀起两人的衣摆。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鸣,清脆得像块碎玉。沈星淮看着祁怀言紧抿的唇线,忽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昨天对战时,确实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他没说话,只是将那枚暗金鳞片从衣襟里摸出来,放在两人中间的兽皮上。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泽,背面的魂纹像是活了过来,在光影里缓缓舒展。
祁怀言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车板上。他看着那枚鳞片,又看看沈星淮,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没了嘲讽,也没了试探,只有点纯粹的坦荡,像被阳光晒化的冰:“算你识相。”
他伸手将鳞片推回沈星淮手边,指尖却故意在他手背上多停了半秒:“拿着吧。真遇上事了,别指望我救你。”
沈星淮把鳞片重新塞回心口,那里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他看着祁怀言弯腰去捡匕首,阳光在他晃动的金发上跳跃,像撒了把活蹦乱跳的金豆子。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原来是碾过了块凸起的石头。祁怀言没站稳,往沈星淮这边倒过来,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嘶——”祁怀言捂着额头直皱眉,金发垂下来遮住眼睛,露出截泛红的耳尖,“你这肩膀是石头做的?”
沈星淮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撞的地方,能感受到对方额头残留的温度。他忽然想起早上那半袋麦饼的味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可能是。”
祁怀言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的生气。他往旁边挪了挪,靠在车厢壁上,从布包里摸出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果汁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滴在敞开的领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沈星淮看着那片痕迹,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他转过头望向窗外,星斗森林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浓密的绿意几乎要溢出来,将天空都染成了淡淡的青色。风里飘来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兽吼,像一首神秘而古老的歌谣。
他知道,真正的冒险,现在才刚刚开始。而身边这个看似狂傲的金发少年,或许会成为他这段旅程里,最意想不到的同伴。
马车穿过一道刻满魂纹的石门,正式进入星斗森林的范围。祁怀言把啃剩的苹果核扔出窗外,拍了拍手:“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像个即将拆礼物的孩子。
沈星淮握紧了星海神灵枪,枪尖在昏暗的车厢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他抬头看向祁怀言,对方正眯着眼睛望向森林深处,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脸上,将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照得愈发璀璨。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那是属于少年人的、对未知的渴望,和对挑战的期待。
车门被拉开,带着湿气的风涌了进来,卷起两人的衣摆,朝着森林深处飘去。

谢谢